晨雾像流动的牛奶，在草北屯的茅草屋顶间缓缓流淌。
曹大林蹲在自家院子里，用猎刀削着一根碗口粗的柞木棍。
小丫头今天扎了两条羊角辫，系着赵春桃给的红头绳，在晨风中一荡一荡的。
曹大林手腕一抖，刀尖在木棍顶端旋出个完美的锥形。
这是新的二齿子杆，比昨天断掉的那根更粗更硬。
他举起木棍对着朝阳看了看，纹路笔直如箭，是上好的\"铁柞木\"。
布包里是个粗瓷小瓶，装着黑乎乎的膏药，\"熊油膏，治外伤比啥都灵。
曹大林点点头，将二齿子杆和钢齿用鹿筋绳牢牢绑在一起。
上辈子他猎熊时吃过亏，知道这种畜生报复心极强，受伤后能追踪猎人好几天。
猎犬的鼻子还结着血痂，但精神头十足，围着曹大林直摇尾巴。
日头刚爬上树梢，屯口就聚集了十来个青壮年。
除了刘二愣子和魏铁军，还有吴炮手带着的五个老猎人。
最扎眼的是屯东头的马家兄弟，俩人各扛着一把自制的地枪——这种土枪装填铁砂，近战威力惊人。
队伍出发前，曹大林详细分配了装备：吴炮手带人背着三捆百米长的棕绳，用来制作陷阱；马家兄弟的地枪装填了特制铁砂，掺了碎玻璃增加杀伤力；他自己则除了二齿子，还在腰间别了四颗\"震天雷\"——用硝铵化肥和锯末土法制成的炸药，威力足以炸塌石头仓子。
背心是用昨天猎到的熊皮临时赶制的，内衬缝着厚实的帆布，关键部位还缀着铁片。
曹大林接过背心，手指触到细密的针脚。
姑娘的手艺比上辈子强多了，针脚整齐得像机器缝的。
赵春桃接过皮套，脸突然红了，赶紧塞进贴身的衣兜里。
队伍沿着昨天的路线进山。曹大林走在最前面，二齿子扛在肩上，五六式半自动挂在背后。六月的长白山，晨露打湿了裤腿，每走一步都能听见\"咯吱咯吱\"的水声。
曹大林摇摇头，用树枝拨开旁边的灌木丛。几簇黑毛挂在荆棘上，毛根处带着血丝。了。看这血迹，不超过两小时。
吴炮手蹲下来闻了闻血迹，花白眉毛拧成一团：\"不对头。子药味，像是像是\"
众人立刻警觉起来，枪口指向四面八方。曹大林示意大家散开，自己则顺着血迹和脚印慢慢前进。每走十步他就停下听听动静，时不时蹲下来查看地面的痕迹。
血迹一路延伸到一片榛子林。曹大林竖起手掌示意队伍停下，自己则猫腰摸到林子边缘。缝隙，他看到一幕骇人的景象——
一头体型硕大的母熊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四肢不停抽搐。熊身边站着个穿帆布工装的男人，正用猎刀割取熊胆。男人右脚有点跛，动作却异常麻利。
那人猛地抬头，曹大林这才看清他的脸——鹰钩鼻，深眼窝，花白头发，正是照片上的谢尔盖·伊万诺夫！老头反应极快，扬手就甩出一把飞刀，同时转身就往林子里窜。
曹大林的五六式响了。子弹打在老头小腿上，溅起一团血花。谢尔盖踉跄了一下，却不停步，反而从怀里掏出个铁罐往身后一抛。
众人慌忙后撤，曹大林却逆着烟雾冲了上去。他屏住呼吸，眼睛被刺激得泪流不止，但仍能模糊看到谢尔盖一瘸一拐逃跑的背影。
千钧一发之际，曹大林一个箭步冲上前，二齿子狠狠捅向老头手腕。一声，腕骨断裂，手枪掉在腐叶上。谢尔盖发出凄厉的惨叫，却突然用左手掏出个小铁盒往嘴里送。
谢尔盖浑浊的蓝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变成诡异的笑意。的中文说：\"你比崔三说的厉害\"
魏铁军冲过来给老头戴上手铐，从他身上搜出个油纸包。打开后，里面是几张泛黄的文件，最上面那张印着俄文标题和红色五角星徽记。
曹大林捡起那个小铁盒，里面是几粒黄色药丸，闻着有股苦杏仁味。他小心地收好，转身去看那头母熊。
母熊已经断气了，嘴角堆着白沫，眼睛圆睁着。曹大林蹲下身，发现熊腹部有两排肿胀的乳头——果然是带崽的母熊。
曹大林心头一紧。母熊遇袭时，幼崽肯定就在附近。他示意大家警戒，自己则循着母熊来的方向搜索。
走出约莫五十米，一棵倒木下传来微弱的呜咽声。曹大林拨开灌木，看到两只小熊崽蜷缩在树洞里，每只不过十来斤重，吓得瑟瑟发抖。
回屯的路上，谢尔盖被五花大绑地捆在担架上，由马家兄弟轮流抬着。老头小腿上的枪伤已经简单包扎过，但脸色越来越差，呼吸也变得急促。
曹大林从怀里掏出赵春桃给的金丝苔：\"试试这个。
金丝苔嚼碎后塞进老头嘴里，谢尔盖的呼吸果然平稳了些。老头睁开眼，突然用俄语说了句话。
曹大林上辈子在黑市跟苏联人打过交道，听懂了大意：\"他说'你们根本不知道井里有什么'\"
曹大林突然想起崔三临死前的话，心头一震：\"鬼见愁那个铀矿井！
夕阳西下时，队伍回到草北屯。屯口的老榆树下聚满了人，王秀兰拉着曹晓云站在最前面，赵春桃和张翠花挤在人群中央。
人群爆发出欢呼。抽烟，脸上难得露出笑容。王秀兰则红着眼圈上下打量儿子，生怕他少了一根汗毛。
谢尔盖被关进了屯里的粮仓，由魏铁军和两个民兵轮流看守。曹大林安排马家兄弟连夜去县里报信，自己则带着那张铀矿分布图去了赵春桃家。
姑娘正在院里熬药，小泥炉上坐着个陶罐，里面煮着金丝苔和几种草药，散发着苦涩的气味。来了，她赶紧用围裙擦了擦手：\"受伤了？
正说着，屯口突然传来一阵嘈杂。两人跑出去一看，只见粮仓方向火光冲天！
曹大林拔腿就往粮仓跑，边跑边给五六式上膛。等他赶到时，粮仓已经烧成了火笼子，魏铁军和两个民兵正拼命泼水。
曹大林绕着粮仓转了一圈，在西北角发现几个新鲜的脚印。鞋底花纹很特别——前掌波浪纹，后跟五角星，正是部队配发的胶鞋！
火势越来越大，众人只能放弃粮仓，转而保护周边的房屋。曹大林站在火光前，拳头捏得咯咯响。上辈子草北屯也着过火，烧掉了半个屯子，但那是因为小孩玩火。这次明显是有人故意纵火！
她手里拿着个烧焦的铁盒，正是从谢尔盖身上搜出来的那个。盒子已经变形，但还能辨认出上面的俄文字母：\"ocoжho, paдnaцnr\"（小心辐射）。
正说着，黑箭突然狂吠起来。猎犬冲着后山方向龇牙咧嘴，背毛炸得像刺猬。曹大林眯起眼睛——月光下，几个黑影正飞快地向鬼见愁方向移动，其中一个被背着，看身形正是谢尔盖！
曹大林翻开本子，里面是张手绘地图，标注着鬼见愁周边的兵力部署。最下方盖着省军区的大红印，还有王部长的亲笔签名。
曹大林心头一震。上辈子鬼见愁从未发生过爆炸，这明显是要毁灭证据！捺不住，抄起五六式就往后山冲：\"二愣子！带上震天雷！
刘二愣子二话不说跟了上去，两人很快消失在夜色中。追，被魏铁军拦住：\"让他们去。重要的任务\"
月光如水，洒在长白山的林海雪原上。曹大林和刘二愣子像两只山猫，在密林中快速穿行。远处，鬼见愁的火光越来越亮，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硝烟味。
曹大林蹲下身，用手指蘸了点血闻了闻：\"是谢尔盖的。伤口崩开了，跑不远。
两人顺着血迹追到一处山崖边。下方是个隐蔽的山洞，洞口站着两个持枪的人影，清一色的帆布工装，手里端着五六冲。
曹大林和刘二愣子对视一眼，同时摸出\"震天雷\"。曹大林竖起三根手指，然后一根根屈起：三、二、一
两颗震天雷准确地滚进山洞。两声巨响，洞内顿时烟雾弥漫。曹大林和刘二愣子趁机冲进去，枪口指着烟雾中晃动的人影。
烟雾渐渐散去，露出洞内的景象：谢尔盖靠坐在石壁上，胸口插着块弹片，鲜血汩汩流出。另外两个穿工装的人倒在地上，一个已经断气，另一个抱着腿哀嚎。
角落里放着个铅箱，盖子已经被震开，露出里面黄褐色的粉末。曹大林心头一紧——铀矿粗提物！
老头的手无力地垂下来，露出掌心攥着的东西——是个已经按下的定时器！曹大林这才注意到，山洞深处堆着十几个炸药包，引信正在\"嗤嗤\"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