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风裹挟着泥土的芬芳掠过山坡,新绿的草芽从解冻的泥土中钻出来,在阳光下舒展着柔嫩的叶片。
曹大林蹲在一座新坟前,手指轻轻抚过粗糙的木碑——\"爱妻赵冬梅之墓\",七个字是他亲手刻的,每一笔都深得像要刻进自己的骨头里。
黑箭安静地趴在主人脚边,时不时用鼻子碰碰曹大林的手,像是在安慰。
这条忠实的猎犬自从女主人离世后,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曹大林,连夜里都蜷缩在他床下。
坟头已经种了一圈野花——婆婆丁、山杜鹃、金达莱都是曹大林每天翻山越岭采来的。他固执地相信,那个爱美的姑娘会喜欢这些春天的礼物。
曹大林接过篮子,机械地咬了一口。饼是甜的,掺了蜂蜜,但他尝不出味道。自从赵冬梅走后,所有食物在他嘴里都像嚼蜡。
曹大林点点头,喉咙发紧。赵德柱——那个曾经声如洪钟的壮汉,在女儿死后一夜白头,腰也佝偻了,像是被人抽走了脊梁骨。
曹大林的手顿了一下。猎枪已经闲置半个月了,自从那天从医院回来,他就再没碰过武器。不是害怕,而是每次拿起枪,眼前就会浮现赵冬梅拉弓射箭的英姿,那种痛比熊掌拍在胸口还难受。
曹晓云懂事地没再多问,只是从篮子里又拿出个小木匣:\"给,爹让捎来的。
匣子里是一块已经发黑的熊胆——正是他们最后一次一起猎获的那头巨熊的胆。曹德海用特殊方法炮制过,现在成了珍贵的药材。
曹大林合上匣子,心头涌起一阵酸楚。上辈子他活得浑浑噩噩,从未体会过这种失去至爱的痛苦。重生这一世,他改变了那么多,却还是留不住最想留住的人。
日头西斜时,曹大林来到了狐狸屯。屯子还是那个屯子,炊烟袅袅,鸡犬相闻,只是少了那个蓝布衫姑娘银铃般的笑声。
赵家小院静悄悄的。赵德柱坐在门槛上磨刀,动作迟缓得像老了十岁。看见曹大林,老人只是点了点头,没说话。
赵德柱接过匣子,粗糙的手指摩挲着木质表面,眼睛里闪过一丝水光:\"坐。
两人沉默地坐在门槛上,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院子里,赵冬梅生前种的山葱已经冒出了嫩绿的芽,在晚风中轻轻摇曳。
曹大林猛地抬头。他知道赵德柱说的是什么——那头袭击他们父女的巨熊。自从赵冬梅走后,两个屯子的猎人组织了多次围剿,但那头熊就像蒸发了一样,再没露过面。
曹大林的手指无意识地摸上了腰间的猎刀。上辈子他从未如此渴望猎杀一个活物,不是为皮肉,不是为钱财,纯粹是为了复仇。
当晚,曹大林久违地擦拭起猎枪。五六式半自动的每个零件都被拆开,涂上枪油,又严丝合缝地组装回去。也取了出来,装填上特制的铅弹。
曹大林接过碗,看见母亲眼角的皱纹又深了几分。这半个月,他沉浸在悲痛中,却忘了自己的家人也在为他担心。
王秀兰叹了口气,伸手抚平儿子衣领的褶皱:\"冬梅那丫头不会想看你这样的。
曹大林喉头一哽,低头喝汤掩饰泛红的眼眶。参汤很苦,但苦不过他心里那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