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草北屯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中,曹大林推开吱呀作响的屋门,冷风夹着细碎的雪粒子扑面而来。
他眯起眼睛,看见院子里老爹曹德海已经忙活开了。
老猎户正蹲在那头四百斤的野猪旁边,手里的剔骨刀在晨光中闪着寒光。
曹德海头也不抬,手上的刀顺着猪腿关节的缝隙精准地划开:\"这炮卵子够肥的,板油少说能出三十斤。
他用刀尖挑开野猪腹部厚厚的脂肪层,黄澄澄的板油在晨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像一块上好的黄油。
灶房里飘出阵阵香气,李桂芝正在烙饼。
小妹曹晓云蹲在灶膛前烧火,小脸被火光映得通红,见哥哥出来,立刻蹦起来:\"哥!野猪獠牙给我留着没?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刘二愣子扛着根扁担走进来,傻大个今天穿了件新做的蓝布棉袄,头上戴着狗皮帽子,呼出的白气在眉毛上结了一层霜花。
一家人围坐在炕桌前。
金黄的玉米面饼子摞在笸箩里,还冒着热气,旁边是一盆酸菜炖粉条,上面漂着几块肥瘦相间的野猪肉。
曹德海滋溜了一口地瓜烧,突然开口:\"今儿个我去供销社卖肉,你俩在家歇着。
曹大林看着老爹倔强的表情,忽然明白了什么。上辈子他残废后,老爹为了给他治伤,把祖传的猎枪都卖了,从此再没摸过枪。现在看他出息了,老爷子这是想重新找回当年的感觉。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一阵狗叫声。地窜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引着个人进了院子——是三堂舅李华峰,身后跟着那条金毛猎犬\"金豹\"。
李华峰是个精瘦的中年汉子,脸上皱纹像刀刻的一般深。他跺了跺脚上的雪,眼睛却直往院子里那堆野猪肉上瞟:\"好家伙!这炮卵子够肥的!
曹大林把三舅让进东屋,曹德海也跟了进来。李华峰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几根黑色的毛发,又粗又硬。
曹大林接过毛发捻了捻,又凑到鼻子前闻了闻——有股淡淡的腥臊味,确实是黑瞎子的毛。上辈子他就听说老黑山有头独居的老熊,凶得很,伤过好几个猎人。
曹大林没急着答应。上辈子他听说过太多掏仓子出事的例子——冬眠的熊被惊醒后异常狂暴,一巴掌就能拍碎人的天灵盖。但话说回来,熊胆、熊掌都是值钱货,一张完整熊皮能卖上百元。
曹德海还想劝阻,李桂芝却端着一簸箕冻梨进来了:\"让孩子去吧,大林现在有分寸。
曹大林感激地看了母亲一眼,转身开始准备装备。他从炕席底下抽出那杆双管猎枪,仔细检查枪机和膛线。又找出五发独头弹,这种子弹弹头像个酒盅,装药量大,专打大型猎物。
曹大林又往帆布包里塞了几样东西——一包辣椒面、一小瓶煤油、几根粗铁丝。上辈子老猎人教他的\"土法子\",对付黑瞎子有奇效。
曹大林心头一暖,把山神牌揣进贴身的衣兜:\"放心,哥晚上回来给你带熊油抹手。
一切准备妥当,三人两狗出发了。曹德海一直送到屯口,临别时往曹大林手里塞了个小铁盒:\"拿着,关键时刻能救命。
老黑山在草北屯西北方向,要翻过两道山梁。路上积雪很深,几人轮流在前面开路。金豹和黑豹跑在最前面,时不时停下来等主人。
李华峰指了指远处一片黑压压的林子:\"就那,老柞树林。那棵树特别好认——被雷劈过,半边焦黑,像个弯腰的老头子。
临近中午,三人终于到了老黑山脚下。这片林子果然名副其实,树木高大茂密,阳光几乎照不进来,走在里面阴森森的。
几人更加小心地前进。黑豹和金豹似乎也感受到了危险,不再撒欢,紧紧跟在主人身边。
又走了约莫半小时,李华峰突然指着前方:\"看!就是那棵!
曹大林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棵两人合抱粗的老柞树矗立在林间空地,树干半边焦黑,树心已经空了,底部有个黑黝黝的洞口,直径足有半米多。洞口边缘的树皮上有新鲜的抓痕,地上还散落着几根黑色毛发。
他让刘二愣子和李华峰躲在附近的岩石后面,自己则轻手轻脚地绕到树侧面。从腰间的帆布包里掏出那捆麻绳,系了个活套,又绑上块石头,小心翼翼地抛向一根突出的树枝。
试了几次,终于套牢了。曹大林拽了拽绳子,确定够结实,然后把另一端系在旁边的小树上。
刘二愣子点点头,握着开山刀躲到指定位置。李华峰则端着杆老式猎枪,守在另一侧。
曹大林深吸一口气,端着双管猎枪慢慢靠近树仓子。在距离洞口约十米处停下,从地上捡了块石头,用力扔进洞里。
曹大林皱了皱眉,又捡了根粗树枝,捅了捅洞口。还是没动静。
曹大林摇摇头,从帆布包里掏出那瓶煤油,倒在准备好的布条上,点燃后扔进树洞。火焰一下子窜起来,照亮了黑黝黝的树心。
三人屏息等待,可树洞里依然静悄悄的,只有火苗燃烧的噼啪声。
棍子碰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但树洞里依然没有动静。曹大林又使劲捅了捅,隐约听见一声低沉的呼噜声。
三人收拾好东西,准备下山。临走前,曹大林又回头看了眼那个黑黝黝的树洞,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这头贪睡的熊瞎子,注定要成为他重生后的又一笔财富。
回家的路上,刘二愣子兴奋地比划着:\"大林哥,等熊出来,俺用开山刀砍它后腿!
夕阳西下,三人的身影在雪地上拖得老长。
曹大林摸了摸怀里的山神牌,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明天的行动。
这头沉睡的熊瞎子,将会是他重生路上的又一个里程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