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曹大林就被院外的说话声吵醒了。
他揉了揉眼睛,掀开棉被一角,冷空气立刻钻了进来。
窗纸泛着青白色,看样子离日出还有一会儿。
压低的人声断断续续飘进屋里。
曹大林皱了皱眉,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披上棉袄走到窗前,用手指蘸了点唾沫,在窗纸上捅了个小洞。
院门外站着三四个屯里的汉子,正伸着脖子往院里张望。
领头的崔大膀子穿着件油渍麻花的棉袄,粗壮的胳膊比一般人的大腿还粗,在草北屯是出了名的力大如牛。
他弟弟崔二膀子蹲在旁边抽烟,瘦得像根麻杆,一双三角眼滴溜溜乱转。
曹大林撇了撇嘴。这崔氏兄弟是屯里有名的滚刀肉,干活偷奸耍滑,占便宜一个顶俩。
上辈子他没少被这哥俩欺负,现在找上门来,准没好事。
曹德海吐了口烟圈,不咸不淡地应了声:\"嗯。
曹大林听到这儿,知道躲不过去了,干脆推门走了出去。冷风扑面而来,冻得他一个激灵。黑豹从狗窝里窜出来,亲热地蹭着他的腿。
曹大林揉了揉黑豹的脑袋,不紧不慢地问:\"啥事?
曹大林眼神一冷。二愣子虽然憨厚,但干活实在,打猎时从不退缩,比这俩偷奸耍滑的强多了。
曹大林应了一声,转身就往屋里走。崔二膀子想拦,被黑豹龇牙一吓,赶紧缩回了手。
曹大林头也不回地摆摆手,掀开门帘进了屋。灶房里热气腾腾,李桂芝正在盛粥,见他进来,压低声音说:\"这俩祸害咋找上门来了?
曹德海抱着柴火进来,往灶膛里添了几根:\"这俩玩意儿不是好东西,离远点。
一家人围着炕桌吃早饭。玉米碴子粥冒着热气,咸菜疙瘩切得细细的,还有昨晚剩下的熊肉炖粉条。边喝粥一边好奇地问:\"哥,熊胆真值二百块吗?
正说着,院门外又传来嘈杂声。下碗,皱眉道:\"又来了?
曹大林走到窗前一看,这次来了七八个人,有屯里的老光棍赵三,还有几个平时游手好闲的年轻人。崔氏兄弟站在最前面,正跟人比划着什么。
院门一开,嘈杂声立刻停了。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曹大林,确切地说,是看着他手里的猎枪。
曹大林扫视一圈,发现这些人眼里都闪着贪婪的光。上辈子他残废后,这些人没少在背后说风凉话,现在看他出息了,又想来沾光。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没人吭声。那你带刘二愣子就行?他比我们强在哪?
没人应声。脸色阴晴不定,突然压低声音说:\"大林,咱们单独聊聊?就要往院里走。
曹大林心中一动。老鸹岭确实有熊,上辈子他听老猎户说过,那里有头独居的老熊,凶得很。但这崔氏兄弟的话,十句有九句是假的。
曹大林接过来看了看,确实是熊毛,但颜色发灰,像是老熊的毛。他捻了捻,又闻了闻,突然发现不对劲——这毛上有股煤油味。
曹大林心里明白了。这俩货八成是不知道从哪捡的熊毛,编出个树仓子来骗他。真要跟他们去,指不定出什么幺蛾子。
曹大林眼神一冷,反手一拧,崔大膀子顿时疼得嗷嗷叫。其他人见状,纷纷后退。
曹大林嗤笑一声,正要回屋,却看见刘二愣子站在不远处的大树下,手里拎着个布袋子。
进了屋,李桂芝给二愣子盛了碗热粥。傻大个捧着碗,欲言又止。
曹德海抽着旱烟袋,难得地赞同儿子:\"二愣啊,大林说得对。打猎最忌讳心不齐,那崔氏兄弟不是好东西,跟他们进山准出事。
刘二愣子眼圈有点红,捧着粥碗的手微微发抖。曹大林知道,这傻大个从小被人看不起,现在有人拿这个说事,他心里肯定不好受。
刘二愣子挠挠头,终于笑了。拍他肩膀:\"走,收拾收拾,今天去老鸹岭转转。
收拾妥当,两人一狗出发了。二愣子忧心忡忡地问:\"大林哥,要是真碰上崔大膀子咋办?
老鸹岭在草北屯东北方向,山势陡峭,林木茂密。因为常有乌鸦栖息,所以得了这么个名。上辈子曹大林听老猎户说过,这里确实有熊,但都是独居的老熊,凶得很。
走了约莫两个小时,两人来到一处山坳。曹大林突然停下脚步,蹲下身查看雪地上的痕迹。
黑豹也闻到了气味,冲着前方低声呜咽。曹大林示意二愣子别出声,两人悄悄顺着脚印往前摸。
绕过一片灌木丛,眼前的景象让曹大林愣住了——崔氏兄弟和另外三个人正围在一棵枯树旁,往树洞里倒什么东西。刺鼻的煤油味随风飘来。
曹大林浑身一激灵,一把拉住要冲出去的刘二愣子:\"别动!
他仔细听了会儿,终于明白了崔氏兄弟的计划——他们根本不知道哪有熊仓子,是想用煤油制造假象,引他过来后使坏!
回到家,曹大林把这事儿跟爹娘说了。得直拍桌子:\"这两个王八羔子!我找他们算账去!
他凑到曹德海耳边嘀咕了几句。是一愣,随即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你小子,够损的!
第二天一早,崔氏兄弟又来了,这次还带了瓶地瓜烧。
曹大林心中冷笑,面上却做出心动的表情:\"那行吧,明天一早去。
崔氏兄弟喜出望外,千恩万谢地走了。从屋里出来,忧心忡忡地问:\"大林哥,你真要跟他们去?
他从仓房里找出几个空罐头盒,又让小妹去捡了些石子。曹大林把石子装进罐头盒,用铁丝串起来,做了三个奇怪的\"铃铛\"。
夜深了,曹大林躺在炕上,摸着黑豹的脑袋。窗外的月光很亮,照在雪地上,映得屋里一片朦胧。他轻轻起身,从箱底翻出小本子,借着月光写道:
写完合上本子,他望向窗外的星空。明天,将会是崔氏兄弟终生难忘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