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婉的身体晃了晃,若不是张嬷嬷及时扶住,她几乎要瘫软在地。她看着孙神医,嘴唇哆嗦着,一遍又一遍地确认:“真的……真的吗?”
“老夫从不打逛语!”孙神医吹了吹胡子,脸上是难得的自得。
“好!好啊!”陆从寒的轮椅猛地一转,一向冰封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那是一种极致的、压抑不住的激动。
陆云舟紧绷的身体也松弛下来,他扶着身边的柱子,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爹要醒了!我爹要醒了!!”陆烽火反应最为直接,他原地蹦了三尺高,然后一把抱住旁边还没反应过来的福伯,用力地转起了圈。
“哎哟……三少爷……老奴的骨头……骨头要散架了!”福伯被转得头晕眼花,脸上却笑开了花,眼泪都笑了出来。
整个王府
压抑、沉闷、死寂的气息,被一股狂喜的浪潮,彻底冲刷得一干二净。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从主院飞向厨房,飞向马厩,飞向王府的每一个角落。
“王爷要醒了!”
“咱们的王爷要醒过来了!”
“是小郡主!是小郡主带回来的神药救了王爷!”
整个王府都沸腾了。
那些平日里因为府里拮据而愁眉苦脸的下人们,此刻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璨烂的笑容。洒扫的丫鬟,脚步都变得轻快。
福伯立刻指挥着众人,将库房里存放已久的红绸和灯笼全都搬了出来。
“挂!都给我挂上!挂满!”
不过半日的功夫,原本萧索冷清的镇北王府,便焕然一新。廊檐下,一盏盏崭新的大红灯笼高高挂起,朱红的廊柱被擦拭得一尘不染,连庭院里枯黄的草坪,都仿佛重新泛起了生机。
一片喜气洋洋。
与府中的热闹喧嚣不同,陆震的卧房内,却是一片宁静温馨。
沉婉亲自拧了温热的帕子,坐在床边,细细地、温柔地,为床上那个沉睡了数年的男人擦拭着脸庞,擦过他高挺的鼻梁,擦过他紧抿的嘴唇,擦过他那双紧闭的、曾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眼睛。
“王爷,你听到了吗?你要醒了。”
“这些年,我好想你……从寒、云舟、烽火,他们也都好想你。”
“我们有女儿了,王爷。”沉婉说着,眼泪又忍不住滚落下来,她却在笑,“她叫岁岁。是她救了你,是她救了我们这个家……她是我们家的福星,等你醒了,你一定会喜欢她的……”
她就这么絮絮叨叨地,将这两年来的思念、苦楚,和因为岁岁的到来而发生的种种趣事,一点一点地,说给沉睡的丈夫听。
门外,陆家三兄弟静静地守着。
陆从寒的轮椅停在正中央,他一言不发,闭目养神,但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陆云舟靠在廊柱上,手中把玩着一枚玉佩,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视着院中的每一个角落,实则将所有进出的人和物,都尽收眼底。
陆烽火没了往日的咋咋呼呼,他抱着一杆长枪,象一尊门神,笔直地站在门的另一侧,脸上是少有的严肃与警剔。
他们既是在期待着父亲的苏醒,更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希望,绝不允许任何意外发生。
然而,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镇北王府张灯结彩,即将有天大喜事的消息,根本瞒不住有心人。它象一阵风,迅速地吹遍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
丞相府。
书房内,檀香袅袅。
赵丞相正端着一杯新沏的雨前龙井,姿态悠闲。
一个心腹脚步匆匆地从外面走进来,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赵丞相脸上的笑容,在听到“龙须草”、“三日内必醒”这几个字时,瞬间凝固。
“啪嚓——!”
一声脆响。
那只价值千金的官窑青瓷茶杯,竟被他生生捏成了碎片!滚烫的茶水混合着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滴落,他却恍若未觉。
书房内的气氛,在刹那间降至冰点。
“陆震……他要醒了?”赵丞相的声音,象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陆震在军中的威望有多可怕。
当年,若不是自己联合几位文臣,日夜在皇帝耳边进言,又趁着北蛮来犯,设计让陆震孤军深入,最后秘毒暗算了他,这大雍的天下,姓李还是姓陆,都未可知!
这几年,他借着皇帝的猜忌,一步步蚕食镇北王府的势力,眼看就要将这头猛虎彻底困死。
可现在,他要醒了!
一旦陆震醒来,只需振臂一呼,那些被压制多年的旧部,必然群起响应。届时,他赵家,就是第一个要被清算的对象!
想到那个后果,赵丞相的身体就不受控制地颤斗起来
他不能等了。
他必须在陆震醒来之前,在他还只是一个躺在床上、毫无还手之力的活死人时,彻底除掉他!永绝后患!
“来人!”赵丞相沉声喝道。
阴影中,一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书房内。他全身笼罩在黑衣之中,只露出一双双毫无感情的眼睛,身上散发着浓郁的血腥与死气。
这是他豢养多年,花费了无数金钱与资源培养出来的顶尖死士。
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杀戮机器。
“今夜,子时。”赵丞相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刚刚绘制好的图纸,扔在地上,“潜入镇北王府,杀了陆震。记住,不惜一切代价。”
黑衣人,捡起图纸。
那上面,赫然是镇北王府最新的布防图,甚至连哪一队护卫何时换班,哪一处暗哨最为薄弱,都标注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