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死死地盯着那片在阳光下燃烧的赤红,脑海中反复回响着孙神医的话。
——“形如龙须,通体赤红。”
——“生长在千仞绝壁的背阴向阳之处。”
一模一样。
他们真的找到了!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狂喜,瞬间冲垮了萧承紧绷的神经。他回头,看向那个正邀功般看着自己的小女孩,心中涌起敬畏的情绪。
这个小小的女孩,她总能用最不可思议的方式,将一切不可能,变为可能。
可这股狂喜,仅仅持续了一瞬间,就被眼前严峻的现实,浇了一盆冰水。
那片生长着龙须草的石台,位于他们脚下这处悬崖的斜下方,垂直距离约有七八丈。
石台周围,是光秃秃的、如同被刀切过一般的徒峭岩壁,连个能下手的地方都找不到。
风从深渊下呼啸而上,吹得人衣衫猎猎作响,仿佛随时都能将人卷下去。
别说是两个孩子,就算是身手最好的武林高手,想要下去,也不容易。
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萧承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趴在悬崖边,一寸寸地扫视着下方的岩壁,查找任何可能的突破口。
许久,他的目光定格在悬崖侧面,距离他们不远处,有一道从上往下延伸的天然岩缝。岩缝很窄,里面长满了粗壮的古藤,密密麻麻地交织在一起,象一张垂落的绿色巨网。
那里,是唯一可能下脚的地方。
萧承站起身,他看了一眼满脸期待的岁岁说道:“你在这里等我。”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向那道岩缝。
衣角,却被一只小手紧紧地攥住了。
萧承回头,对上了岁岁那双清澈又固执的大眼睛。
岁岁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摇了摇头,攥着他衣角的小手,没有丝毫放松的意思。
萧承眉头微蹙。
“下面危险。”他试图解释。
岁岁还是摇头。
她仰着小脸,看着萧承,然后伸出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用一种无比认真的语气,清淅地吐出两个字。
“一起。”
萧承的身体僵住了。
他看着那双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看着那里面映出的自己的倒影。他忽然明白了。
在这个小家伙的世界里,从来就没有“你”或者“我”的区别。
他们是一个整体。
任何的危险,都应该一起面对。
萧承沉默了。他不再试图劝说,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从自己的小包裹里,拿出一条备用的、搓得十分结实的麻绳,将绳子的一头,牢牢地系在岁岁的腰上。然后,他将另一头,一圈又一圈地,紧紧缠绕在自己的手腕上。
做完这一切,他才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
“跟紧我。”
“恩!”岁岁用力点头。
萧承第一个来到岩缝边,他抓着一根最粗壮的藤蔓,试了试力道,确认足够结实后,才将身体探了下去。
他双脚踩在岩缝的凸起处,整个人如同壁虎一般,紧紧贴在冰冷的岩壁上。
“手,放这里。”他向下移动了一段距离,然后回头,对着上方的岁岁,指着自己刚刚抓过的一处藤蔓。
岁岁学着他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探出身子,抓住了那根藤蔓。
两个小小的身影,就这样一上一下,在巨大的、令人晕眩的悬崖峭壁上,开始了他们惊心动魄的下降。
萧承在下,每一步都踩得无比扎实,确认安全后,才会出声引导岁岁。
岁岁在上,完全信任着下方的那个小小的身影,他说什么,她就做什么,没有一丝一毫的尤豫。
风在耳边呼啸。
脚下,是深不见底的云雾深渊。
不时有踩松的碎石,从他们脚边滑落,悄无声息地坠入黑暗,连个回响都听不见。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缓慢。
他们的世界里,只剩下彼此沉重的呼吸声,和冰冷的岩石与藤蔓。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岁岁感觉自己的骼膊都快要断掉的时候,下方传来了萧承带着一丝喘息的声音。
“到了。”
阿承回过身,向上伸出双手,在岁岁踩着最后一节藤蔓滑下来的时候,稳稳地托住了她小小的身体,将她安全地放在了平台上。
两人双脚落地的瞬间,都有些腿软,靠着身后的岩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但他们的脸上,却洋溢着成功的喜悦。
因为那丛散发着赤红色光晕的龙须草,就在他们眼前,不到三步远的地方。
草叶如丝,在风中微微摇曳,顶端的露珠在阳光下闪铄着醉人的光芒。一股淡淡的、沁人心脾的药香,扑面而来。
“亮晶晶……”
岁岁眼睛亮晶晶的,她挣开萧承的手,欢呼一声,迈开小短腿就要冲过去。
可她的脚,才刚刚抬起。
“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毫无征兆地,从理他们不远处的巨大洞穴中,猛地炸响!
那咆哮声,带着一股原始而狂暴的威压,震得整个平台都在嗡嗡作响,岩壁上的碎石“簌簌”地往下掉。
岁岁的脚步,瞬间僵在了原地。
萧承的脸色,也在刹那间变得惨白。
他一把将岁岁拉到自己身后,握着匕首的手,因为巨大的恐惧而微微颤斗。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黑乎乎的洞口。
下一刻。
一个巨大而矫健的黄色身影,从洞中一跃而出,带着一股腥风,“砰”的一声,重重地落在了平台上。
整个平台,都为之震颤。
那是一头体型庞大的猛虎!
它比王府里拉车的骏马还要高大,一身黄黑相间的皮毛油光水滑。它那双铜铃大的吊睛兽瞳,闪铄着凶狠的幽光,额头上那个漆黑的“王”字,威风凛凛。
此刻,它正半弓着身子,口水顺着锋利的獠牙,一滴滴地落在石板上。
它的喉咙里,发出阵阵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呼噜声,那双冰冷的兽瞳,死死地锁定在眼前这两个渺小、脆弱,仿佛一巴掌就能拍成肉泥的不速之客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