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茫然的目光，从那巨大裂缝里散发无尽怒火的古老存在，挪到了那个瘫软在地跟面如死灰的大祭司身上。
接着又汇聚到祭坛中央，那个身形单薄推着金丝眼镜的年轻人身上。
他们的世界观，在短短几分钟内，被反复碾碎重塑再碾碎。
那道来自深渊的咆哮，还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嗡嗡作响。
【骗子！！承诺的极品灵魂呢？？为什么献祭上来的，又是这些掺了水的灵魂残渣！！
这句话的信息量，大得能撑爆他们那被禁锢了几百年的贫瘠认知。
极品灵魂？
灵魂残渣？
这这是交易？
我们世世代代用生命去敬畏去供奉的山神，跟我们最尊敬的大祭司之间，居然不是神与仆人的关系，而是债主和老赖？！
“不……不是的……山神大人，您听我解释……”
大祭司崩溃了，他手脚并用的向后爬，想远离那道裂缝，脸上沾满了尘土还有鼻涕眼泪，再也没了半分神棍的威严。
那恐怖的咆哮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实质性的精神冲击！
【解释？？几百年了！！你这卑劣的血脉，一代又一代的克扣本尊的食粮！用这些劣质的碎片来搪塞！要不是今天这个祭品的灵魂足够纯净惊醒了本尊沉睡的意志，本尊还要被你这只虫子蒙骗多久？！
轰！
一道漆黑的能量束从裂缝中射出，没直接杀死大祭司，却化作一根无形的钉子，把他钉在了原地。
大祭司的身体开始抽搐，七窍渗出黑色的血，他的精神防线在古神的威压下直接被冲垮，所有埋在血脉深处的秘密，好比开了闸的洪水，不受控制的倾泻而出。
他开始用一种不属于自己的，混杂恐惧跟疯狂的语调，尖声嚎叫起来：
“不能全杀光啊！杀光了，我们就没有了！他们是牲畜是韭菜，割完一茬还要等下一茬长出来！全部献祭了，我们家族吃什么？！”
“一个完整的灵魂，可以换来十年安稳……但如果把一个灵魂切成一百份，每一份都能安抚您一天，那我们就可以用一个灵魂，换来一百天的安稳！我们还能把剩下的九十九份卖出去，换食物换火种，维持村子的运转”
“这是利益最大化！这是可持续性的剥削！我没有错！我都是为了村子！”
他的声音凄厉扭曲，每一个字都化作淬毒的尖刀，捅进在场所有村民的心脏。
真相，就这么丑陋又血淋淋的被揭开了。
原来所谓的灵魂抵押，不是恩赐，而是被明码标价的切割。
原来所谓的庇护，只是为了让牲畜能活得久一点，好多收割几次。
原来他们对山神的每一次祈祷每一次献祭，都只是在帮助这对狼狈为奸的恶徒，完成一次肮脏的内部交易！
死寂。
广场上，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着，是一个老妇人发出的，压抑不住的悲鸣。
她的儿子，就在昨天，因为打碎了一盏石灯笼，被所谓的祖训拖入了地底，成为了安眠者的食粮。
她原以为那是天罚，是不可抗拒的宿命。
现在她才知道，那不过是大祭司为了节省成本，处理掉了一个没有抵押价值的残次品！
“啊——！！”
悲鸣化作了撕心裂肺的怒吼！
一个村民，两个村民 所有被愚弄被欺骗被压榨了几百年的人们，眼中最后一丝迷茫被滔天的怒火所取代！
他们通红的双眼盯着被钉在地上的大祭司，那眼神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杀了他！”
“这个骗子！他把我们当猪狗！”
“碾碎他！用最残忍的方法！”
人群开始骚动，压抑了几百年的怨气跟火山一样爆发，眼看一场血腥的私刑就要上演。
柴房内，伊万的拳头捏得嘎嘣作响，脸上是一种混杂愤怒跟快意的扭曲表情。
“妈的，这帮蠢货总算醒了！干死那个老神棍！”
“冷静点，伊万。”
艾拉姆低喝一声，将艾米丽护得更紧了，“局势要失控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肃静！”
林玄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祭坛的最顶端，手中拿着一个从系统里兑换出的简易扩音法器。
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来自更高维度文明的威严，直接压过了所有的喧嚣。
所有狂怒的村民，动作都为之一滞，接着全都抬头看向那个身影。
“愤怒，无法带来公正。”
林玄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反射着天空那昏黄的光，冰冷的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私刑，更无法清算罪恶，那只会让你们，变成和你们最憎恨的人一样的野蛮生物。”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村民的脸。
“你们被剥夺的，是知情权，是财产权，是基本的人身自由权。你们需要的不是一场混乱的复仇。”
“而是一场清算。”
“一场公开公正又合法的——审判！”
审判。
这个词，化作一道惊雷，劈开了所有村民混沌的脑海。
他们愣住了。
对啊，他们只想着复仇，却没想过，在复仇之后呢？
大祭司死了，那邪神呢？
村子呢？
他们的未来呢？
那道来自裂缝的恐怖咆哮，可还没停止。
【虫子竟敢用残次品来欺骗本尊你的罪不可饶恕！！
看样子，这位山神根本不在乎村民的死活，它只在乎自己的交易是否公平。
林玄的话，就是一剂强效镇定剂，强行遏制住了即将暴走的民意。
村民们停下了脚步，眼中的狂热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希冀跟依赖。
他们全都看向林玄，那眼神，就是在看唯一的救世主。
林玄没有理会他们的目光，而是转过身，望向那道深不见底的裂缝。
“还有你。”
他的声音平静，却充满了挑衅。
“作为这起巨额合同诈骗案的受害者，你难道不觉得，在追讨你的损失之前，应该先走一下法律程序，看一看那本人皮账本，算一算这几百年，被告到底贪墨了你多少祭品吗？”
那裂缝中暴怒的咆哮，诡异的停顿了一下。
似乎这个提议，对于一个被欺骗了数百年的愤怒债主来说，有那么一点吸引力？
林玄不再多言，他转回头，看着已经被他掌控了情绪的村民们，还有那个瘫在地上，连求饶都发不出声音的大祭司。
很好。
原告被告证人还有旁听席…… 所有的要素，都已到齐。
林玄嘴角勾起一抹极度冰冷的弧度。
他高高举起手中的一本实体化的【惊悚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临时条例】，金色的光芒在法典封面上流转。
“现在，我宣布。”
“惊悚世界第一次全民公审，正式开启。”
“第一案：【傩神村特大合同诈骗，非法集资跟危害公共安全案】。”
“——开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