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居易的声音落下,整个大礼堂鸦雀无声。
台下的学员们,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万居易挥了挥手。
几个工作人员立刻上前,将舞台上那个镶着金边的演讲用讲台,连同后面的巨型led屏幕都撤了下去。
整个舞台变得空空荡荡。
万居易没有站在舞台中央。
他从旁边搬过来一把木椅子,随意地坐在了舞台的边缘。
双脚悬空,身体微微前倾。
台下是一张张紧张、困惑、又带着不服气的脸。
“今天这堂课,没有ppt。”
“今天不谈商业模式、资本运作,也不谈市场营销。”
万居易像是在和一群老朋友聊家常。
“我们只讲道。”
“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
万居易的目光从左到右扫过。
“你们成为了国王,登上了王座。”
“但你们给这个世界,带来了什么?”
没有人回答。
也没有人敢与他对视。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下意识地避开了万居易的目光。
“怎么,没人说?”
万居易笑了笑。
“那我帮你们说。”
他的目光落在了亚历克斯的身上。
那个在伦敦搞艺术品洗钱的家伙。
亚历克斯感受到了万居易的注视,身体一僵。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硬着头皮站了起来。
试图用自己那套在商学院里学来的逻辑,为自己辩护。
“校长,我认为,商业的本质就是逐利。”
“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在法律的框架之内。”
“我们没有偷,没有抢。”
“我们利用信息差和资本优势,创造了巨大的商业价值,我们为英国政府贡献了高额的税收,我们创造了gdp。”
“这,有错吗?”
他的话引起了台下一部分人的共鸣。
我们又没犯法。
挣钱嘛,不寒碜。
万居易听完,没有反驳,转头看向站在礼堂一侧的顾铭。
“老顾,给他看看,他创造的gdp。”
顾铭点了点头,拿出一个平板电脑,按了一下。
礼堂后方,一面原本是白墙的墙壁变成了一块巨大的显示屏。
屏幕上,出现了一张极其复杂的资金流向图。
无数条红色、蓝色的线条,从世界各地的离岸账户汇入亚历克斯的新浪潮平台,然后再通过几十家空壳画廊流向不同的地方。
那张图,复杂到让在场的所有金融精英都感到头皮发麻。
“这是你们平台过去半年的资金流水。”顾铭的声音响起,
“总计流入资金,五亿三千万英镑。”
“其中,有三亿一千万,来自东欧的几个地下军火商。”
“有一亿两千万,来自南美的贩毒集团。”
“剩下的,也都来自于各种见不得光的灰色产业。”
顾铭的每一句话,都让亚历克斯的脸色白一分。
“你们所谓的艺术品交易,不过是把这些黑钱,洗白的工具。”
“至于你说的贡献税收,”顾铭推了推眼镜,“根据我们的计算,你们通过税务筹划,实际缴纳的税率,不到百分之零点一。”
“但是,你们这个创造gdp的项目,却直接导致了至少三位真正有才华的年轻艺术家,因为被你们利用后抛弃,最终选择了自杀。”
顾铭按了一下平板。
屏幕上资金流向图消失了。
接着出现的是三封手写的遗书。
字迹潦草,纸上还带着泪痕。
“我以为我遇到了伯乐,没想到只是他们手里的工具。我的画,被他们玷污了。”
“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艺术,只有生意。”
“我恨他们,更恨我自己。”
万居易站起身,走到舞台边缘,看着已经瘫软在椅子上的亚历克斯。
“这就是你创造的gdp?”
他的声音震得每个人心头一凛。
亚历克斯面如死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万居易的目光又转向了莎拉。
那个在硅谷搞绿叶币的环保女神。
“你呢?你又给这个世界带来了什么?”
莎拉站了起来,她还想挣扎一下。
“校长,我承认我的项目有瑕疵,但我”
“瑕疵?”万居易打断她,“你管那个叫瑕疵?”
顾铭再次按动平板。
屏幕上,出现了一片被砍伐得光秃秃的亚马逊雨林。
无数巨大的树木倒在地上,冒着黑烟。
“这是你承诺要种植的森林吗?”
“根据我们的实地调查,你的绿叶币项目,不仅没有种下一棵树,反而因为你的团队在当地与非法采矿集团勾结,导致了超过一千公顷的原始雨林被永久性破坏。”
“你的绿叶币,每一枚都沾着这片雨林的血。”
莎拉的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
接下来,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万居易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猎人,不紧不慢地,点出每一个猎物的名字。
而顾铭像一个最冷酷的刽子手,每一次将致命的证据展示在所有人面前。
说要造平民超跑的,他的改装厂成了非法赛车的温床,过去一年,因为他改装的车辆失控,造成的交通事故,高达三十七起,死亡十二人。
说要搞ai医疗的,他的公司盗取了数百万份病人的隐私数据,高价卖给了保险公司和制药巨头。
一个又一个光鲜亮丽的商业神话,被无情地撕开。
露出里面血腐烂的内脏。
台下的学员们终于明白,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从未逃脱过斑尚庄珈那张无形的大网。
万居易看着台下那些惨白的脸,没有任何同情。
他站起身,走回舞台中央。
身后的墙壁上那一张张血淋淋的证据照片慢慢隐去。
墙壁变成了一片刺目的血红色。
血红色的背景上,浮现出三个巨大的黑色的汉字。
敬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