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看守所，探视室的灯光是苍白的，将一切都照得没有温度。
万居易坐在一侧。
中间隔着一层厚厚的防弹玻璃。
里奥穿着一身灰色的囚服，剃了光头。
他脸上所有的光环和伪装，在这一刻都被剥离得干干净净。
他瘦了很多，眼窝深陷。
没有了之前的疯狂。
也没有了直播时那种歇斯底里的表演。
只剩下一种燃尽后的灰白。
他通过玻璃看着万居易。
看了很久。
“为什么？”
里奥先开了口。
他的声音很沙哑，像两片砂纸在摩擦。
“我的模式，效率更高。”
“利润更大。”
“它能以最快的速度，完成资本的原始积累。”
“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我可以建起一个比斑尚庄珈更庞大的商业帝国。”
他依然困在那个他的逻辑里。
不解，他也不服。
里奥认为自己只是输给了运气。
万居易看着他。
没有说话。
也没有去辩驳他的那套理论。
因为毫无意义。
一个只信奉数字的人，你跟他讲人性，他会觉得你在讲神话。
万居易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一张小小的黄色便利贴。
因为被反复观看，边角已经有些卷曲。
他将那张便利贴，轻轻放在两人中间的通话台面上。
隔着玻璃，推到了里奥的面前。
里奥的目光，落在那张便利贴上。
上面只有三个歪歪扭扭的英文单词。
y cat died
“这是死在猫咪乌托邦的，一只叫torry的猫的主人给我的。”
万居易的声音很平静。
“在你那个完美的商业闭环里。”
“在你那张漂亮的资产负债表上。”
“它只是一个可以被忽略不计的损耗品。”
里奥的瞳孔，不易察觉地动了一下。
他的视线，无法从那张便利贴上移开。
“你算计了人性，算计了资本，算计了媒体，算计了所有能被你利用的一切。”
万居易看着他。
“但你唯独，没有算计进去一样东西。”
“爱。”
“爱是无法被量化的。”
“它也无法被写进你的商业计划书里。”
“但它能摧毁世界上所有最精密的算计。”
里奥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
他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
他想起了那份报告，他也看过。
那只叫torry的橘猫，在进入乌托邦之后，所有数据断崖式下跌。
活动量，从一万两千步，变成一百二十步。
幸福感指数，从九十二，变成三。
最后，归零。
那时候，他只觉得那是一个有趣的商业模型样本。
一个可以用来分析用户情感黏性的数据。
他从未想过。
那个归零的数字背后，是一个生命最后的挣扎。
是一个主人无声的眼泪。
里奥的身体开始微微发抖。
他伸出手，隔着玻璃想要去触碰那张便利贴。
他的指尖和万居易的指尖，在玻璃的两侧几乎重合。
却隔着无法逾越的距离。
“你没有输给运气。”
万居易说。
“你输给了这只死掉的猫。”
“输给了王阿姨那个烤糊了的菠萝包。”
“输给了那些你从未看进眼里的，微不足道的温暖和爱。”
里奥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然后，无力地垂下。
他低下头。
肩膀开始剧烈地耸动。
一滴眼泪砸在了通话台面上。
无声无息。
很快，是第二滴，第三滴。
他没有哭出声。
像一个迷路的孩子，在无人的角落里，安静地流泪。
这是他第一次为那些被他伤害的生命流下眼泪。
而不是为了他那个破碎的帝国。
万居易站了起来。
给里奥上的最后这堂课，结束了。
他转身，准备离开。
“校长”
里奥抬起头，满脸泪痕地看着他的背影。
万居易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
“别叫我校长，继承者学院已经将你永久除名。”
里奥的眼中，最后一点光，熄灭了。
“但是”
万居易的声音，通过通话器传到他的耳朵里。
“如果你真心悔过。”
“等你出来后。”
“火种计划，或许会给你一个重新做普通人的机会。”
“去做你最开始想做的社区花园。”
“或者，去建一个真正能让流浪猫温暖过冬的小窝。”
万居易说完，拉开门，走了出去。
没有再回头。
探视室里，只剩下里奥一个人。
他看着那张小小的便利贴。
终于，把头埋进双臂里，嚎啕大哭。
走出看守所。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
万居易抬头眯着眼看了看天空。
难得有这样的好天气，自己肩上的某个担子好像轻了。
但另一个担子，却变得更重了。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周雅的号码。
“火种计划在亚洲地区的申请通道。”
“可以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