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我不知道”，重重压在每个人心上。
李昊脸上的怒火稍稍熄灭了一些。
因为他从万居易脸上看到了他没见过的疲惫和迷茫。
那不是他认识的万居易。
他认识的万居易，永远运筹帷幄。
永远能在绝境中找到那条唯一的生路。
他是一艘巨轮的定海神针。
可现在，这根针开始动摇了。
“老万。”
李昊的声音软了下来。
他走到万居易的身边，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你累了。”
周雅也走了过来。
“万董，你先休息。”
“这几天你太累了。”
“接下来的事情，我们来处理。”
赵伟和曹爽他们也纷纷站起身。
“对，老万，你先歇着。”
“天塌下来，有我们几个顶着。”
“咱们这么多人，还弄不死他一个黄毛小子？”
他们的话语里带着安慰。
也带着一种不惜一切代价的决心。
万居易没有说话。
他想笑一下，却发现脸上的肌肉僵硬得不听使唤。
李昊和周雅对视了一眼。
他们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相同的决绝。
李昊重新站直了身体。
“那咱们现在就碰个计划出来。”
“老顾，你把集团法务、财务、媒体所有能动用的资源都列个单子。”
“周雅，你负责媒体战，让全世界所有媒体的头版都是里奥那张伪善的脸。”
“赵伟、曹爽，你们的人脉全部动起来，找到意义火种背后所有资方的命门。”
“我就不信了。”
李昊的声音重新变得狠厉。
“咱们这么大一个集团，还砸不死他一个小小的基金会？”
“砸到他破产！”
“砸到他去监狱里唱征服！”
战意被点燃，每一个人都准备投入这场战争。
一场为继承者学院清理门户，也为斑尚庄珈正名的战争。
可一个冷静到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响了起来。
“没用的。”
声音的来源是顾铭。
他依旧安稳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手指在面前的平板电脑上轻轻划动着。
李昊的眉头皱了起来。
“老顾，你什么意思？”
“什么叫没用？”
顾铭推了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
“我的意思是。”
“我们的资本打不垮他。”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在了刚刚燃起的熊熊烈火上。
“打不垮？”
李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开什么玩笑！”
“我们斑尚庄珈现在是什么体量？”
“他那个狗屁基金会才成立多久？”
“我们拿钱都能砸死他！”
顾铭没有理会李昊的激动。
他将自己平板电脑上的内容，投射到了会议室的主屏幕上。
屏幕上出现了一张极其复杂的股权结构图。
那张图谱像一张巨大的蛛网。
中心的位置是意义火种基金会。
而从中心延伸出去的，是密密麻麻上百个名字。
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华尔街上一家声名显赫的金融机构。
“看这里。”
顾铭的手指点在屏幕上。
“这是黑耀集团旗下的另类资产管理基金。”
“这是凯德资本新成立的文化创新投资基金。”
“还有这个，沙特主权财富基金。”
“这些，都只是意义火种背后的一部分资方。”
“在这些大机构的背后，还嵌套着无数个更小的家族办公室和个人投资者。”
“萤火虫小组花了整整三天，也只穿透了这张网络的不到百分之三十。”
李昊看着屏幕上那些如雷贯耳的名字，脸上的表情慢慢凝固。
“怎么会”
“他们为什么都投他？”
周雅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顾铭脸上露出苦笑。
“给他们讲了一个这个时代资本最爱听的故事。”
他切换了屏幕。
上面出现了一份意义火种基金会的内部路演报告。
报告的标题是。
《一个兼具社会价值与商业回报的完美闭环》。
“还记得我之前跟你们说过的那个新词吗？”
顾铭问道。
“有意义的资本。”
“这个词最早就是从华尔街这群人的报告里出来的。”
“他们比任何人都渴望找到那些既能为他们带来丰厚利润，又能让他们在道德上立于不败之地的投资标的。”
顾铭的声音很平静。
“共鸣社群负责点亮梦想，收割流量、美誉度和社会声望。”
“意义火种负责将这些破碎的梦想进行商业化改造，创造稳定且可观的现金流。”
“一个故事，能讲两遍。”
“一遍给普通大众听，赚取他们的眼泪和信任。”
“一遍给资本市场听，赚取他们的真金白银。”
“从品牌价值到商业利润，每一个环节都被他吃干抹净。”
“你们觉得面对这样一个完美的商业模型，那群嗜血的鲨鱼会放过吗？”
会议室里静得可怕。
“所以。”
顾铭下了最后的结论。
“如果我们现在对里奥发动商业战争。”
“我们面对的不是他一个人。”
“而是他背后那个由整个华尔街顶级资本组成的利益共同体。”
“他们会把我们当成企图破坏这场完美盛宴的野蛮人。”
“然后联合起来把我们撕成碎片。”
周雅比任何人都清楚顾铭这番话的重量。
斑尚庄珈虽然强大，但还没有强大到可以与整个华尔街为敌。
“不止是商业上。”
顾铭继续说道，
“舆论上，我们同样没有胜算。”
“里奥一定会把他自己塑造成一个坚持理想主义，为平民发声的殉道者。”
“而我们斑尚庄珈，会成为那个代表着东方资本，企图用金钱扼杀西方美好梦想的商业恶龙。”
“到时候，全世界的媒体都会站在他那一边。”
“全世界的普通人都会同情他，唾骂我们。”
“我们会输掉商业战争。”
“更会输掉我们赖以生存的品牌声誉。”
“一败涂地。”
顾铭说完，重新坐了回去。
李昊颓然坐回椅子上。
沈决开口说道，
“那怎么办？不打？”
李昊眼里的火还没完全熄灭，
“虽然目前没有好的办法，但肯定有我们没想到的地方。”
“必须打他妈的，只是咱们要想想怎么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