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居易的目光落在了那面所谓的梦想之墙上。
那是一面由上百张照片和无数手写的卡片共同组成的巨大的信息墙。
墙上的灯光经过精心的设计。
温暖柔和。
恰到好处地照亮了每一张笑脸和每一段故事。
“校长您看。”
里奥走到墙边，像一个向老师炫耀满分考卷的孩子。
他的手指轻轻地点在了一张照片上。
照片上是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黑人老兵。
他坐在一张崭新的书桌前，戴着老花镜，正在认真地给一本破旧的《圣经》更换书皮。
他的身后是一个小小的但却摆满了书籍的书架。
阳光从窗外洒进来，照在他身上，显得那么安详。
“这位是约翰逊先生。”
里奥的声音充满了感情。
“他是一位参加过越战的老兵，退伍后一直住在布鲁克林的一个贫困社区。”
“他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在社区活动中心开一个免费的读书角。”
“让社区里的孩子们能有一个可以安静读书的地方。”
“我们知道了他的故事后立刻在共鸣社群上为他发起了众筹。”
“您猜结果怎么样？”
里奥转过头看着万居易，眼神里闪烁着光。
“不到三天，我们就为他筹集到了超过五千本书和两万美金的装修款。”
“现在这个读书角已经成了整个社区最受欢迎的地方。”
“每天都有几十个孩子在那里读书写作业。”
里奥说完又指向了旁边的一张照片。
照片的主角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年轻的女孩。
她的笑容灿烂得像加州的阳光。
她的身后是一片开满了向日葵的花海。
“这位是安娜。”
“她从小就患有小儿麻痹症，最大的梦想就是能亲眼看一看梵高的向日葵。”
“但是她的家庭条件根本无法支持她去欧洲旅行。”
“于是我们社区的志愿者们就在她家附近的一块废弃空地上，用了整整一个春天的时间，为她种下了一整片向日葵！”
“当安娜坐着轮椅被推进那片花海时，她哭了。”
“她说那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风景。”
一个个故事从里奥的嘴里娓娓道来。
每一个故事都真实温暖，满含力量。
每一个故事都配上了专业摄影师拍摄的极具感染力的照片。
那些被帮助的人他们的笑他们的泪他们的拥抱。
都在镜头下被定格成了永恒。
墙上还贴满了各种手写的感谢卡片。
“谢谢你们让我的孩子有了一个可以读书的地方。”
“谢谢你们让我看到了比梵高的画更美的向日葵。”
“谢谢你们让我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光。”
字迹歪歪扭扭。
语言朴实无华。
但那份感激却几乎要溢出纸面。
周雅的团队曾经把斑尚庄珈的故事拍成了纪录片引爆了全网。
但万居易觉得，跟眼前这面墙比起来。
周雅的那些作品是小学生的作文。
而这面墙是一部足以拿奥斯卡奖的史诗级的巨著。
它太真实了。
真实到让你无法不动容。
它太美好了。
美好到让你无法不相信。
万居易甚至在想。
如果自己不是提前知道了真相。
恐怕也会被这面墙上所展示的一切感动得一塌糊涂。
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
“怎么样，校长？”
里奥的声音带着期待。
“您觉得我这个梦想之墙还算合格吗？”
万居易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目光从墙上一一扫过。
最终停留在了一张他熟悉又陌生的照片上。
照片上是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龙国女性。
她穿着一身洁白的厨师服，站在一家装修得非常温馨的烘焙坊门口。
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手里捧着一个刚刚出炉的金黄色的面包。
照片的下方用漂亮的字体写着一行小字。
王阿姨的社区烘焙坊：一个用爱和面粉温暖整个社区的梦想。
“这个项目做得很好。”
万居易终于开口。
他的手指轻轻地点在了王阿姨的照片上。
“我记得这个项目当时在网上的反响特别大。”
“是的校长！”
里奥的脸上露出了无比自豪的表情。
“王阿姨的故事感动了无数人。”
“我们当时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为她筹集到了足够的启动资金。”
“社区的居民们还自发地帮她装修店铺，设计菜单。”
“开业那天，整个社区的人都来排队买她的面包。”
“那个场面您是没看到，简直太感人了！”
里奥的眼睛里闪烁着动人的光芒，语气中充满了激情。
他像一个真正为这个梦想的实现而感到无比骄傲的参与者。
万居易静静地听着。
他的心里却在想另一件事。
商业调查员发回来的调查内容。
一个被共鸣社群点亮的温暖的梦想。
最终却变成了一个残酷的噩梦。
而这一切在这面金碧辉煌的梦想之墙上。
却找不到任何一丝痕迹。
这里只有成功。
只有美好。
只有被精心筛选和包装过的感人的故事。
“是的。”
万居易收回手指点了点头。
“确实很感人。”
他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
但那笑容的背后却是一片荒芜的荒原。
“好了，参观得也差不多了。”
万居易转过身看着里奥。
“带我去你的办公室看看吧。”
“我想我们有些事情需要单独聊聊。”
里奥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
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好的，校长。”
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的办公室就在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