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粘稠、带着陈旧金属和机油凝固气味的空气,取代了之前的死寂与绝望。帝壹背靠着冰凉滑腻的通道内壁,覆盖暗银晶膜的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火辣辣的痛楚。左眼的空洞如同永不熄灭的烙铁,持续灼烧着神经,意识海则是一片布满裂痕的废墟,残留着洛璃记忆碎片冲击后的尖锐痛楚和混乱光影。被动感知如同严重受损的雷达,在绝对的黑暗中艰难地扫描着周围。
通道狭窄,仅容两人并肩。墙壁触感冰冷光滑,像是某种合金铸造,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滑腻的菌类生物膜,散发着极其微弱的冰蓝荧光,勉强勾勒出通道的轮廓,向前方无尽的黑暗延伸。脚下是同样覆盖菌膜的金属网格地面,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咯吱”声。潮湿,带着一种…活着的、缓慢蠕动的气息。
“苏晚?”帝壹嘶哑地呼唤,右手在身边摸索。刚才千钧一发将她推进洞口,混乱中两人似乎被那股突然出现的静滞之力冲散了。
“帝壹…哥哥…”微弱的回应从前方不远处传来,带着压抑的颤抖。一点微弱的、柔和的金光在黑暗中亮起——是苏晚眉心的纹路,虽然依旧黯淡,但在这绝对的黑暗中如同萤火。她蜷缩在墙边,纯净的原始菌丝依旧温柔地缠绕着她的手臂,如同发光的蓝色藤蔓,提供着微弱的保护和安抚。
帝壹摸索着靠近。借着苏晚眉心那点微光,他看清了她的状态:脸色苍白,眼神惊魂未定,但比之前濒临崩溃时好了很多。缠绕她的纯净菌丝,似乎在这充满活性菌膜的环境里,显得更加…活跃了些?
“没事就好…”帝壹松了口气,随即心又猛地提起。他转向通道入口的方向——那里,一层凝练的冰蓝色静滞力场如同坚固的闸门,死死封堵着洞口。力场之外,隐约传来“猎犬”机械爪刃狂暴的抓挠声和噬光菌丝狂潮冲击的嘶鸣,但都被那层看似薄弱的蓝光牢牢挡在外面。
暂时安全了。但这里绝非久留之地。
“洛璃姐姐…她又救了我们…”苏晚看着那层静滞力场,眼中带着感激和后怕。
帝壹沉默地点点头。那股最后关头出现、加固入口并将他吸入的力量,精纯浩瀚,带着与洛璃同源却更古老的气息。是她,或者说,是她连接的那个静滞本源核心。他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个彻底报废、布满裂痕的金属盒子还在。冰冷的触感提醒着他里面的东西是什么——洛璃被剥离封存的真正自我!那份记忆碎片的狂暴冲击,让他心有余悸。
就在这时!
嗡——!!!
“帝壹…苏晚…”
“…通道…精神污染…”
“…墙壁…菌丝…意识…”
“…小心…低语…”
是洛璃的声音!通过烙印链接传来的警告!断断续续,带着跨越空间的虚弱感,却清晰地传递着危险的信息——精神污染?墙壁?菌丝?低语?
几乎在洛璃警告传来的同时!
通道两侧…那覆盖着薄薄菌膜、原本只是散发着微弱蓝光的冰冷墙壁…
不再是均匀的覆盖…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
每一个“肉瘤”
缝隙内…并非生物组织…
无数只冰冷的金属“眼睛”,密密麻麻地布满了两侧通道的墙壁,如同镶嵌在血肉中的监视器,无声地“注视”着通道内的帝壹和苏晚!
“啊!”苏晚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猛地捂住嘴巴,身体因恐惧而僵硬!她眉心的金光剧烈闪烁!
嗡——!!!
这股波动…并非攻击肉体…
帝壹瞬间感觉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意识海中残留的混乱记忆碎片(洛璃的、小零的、他自己的)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油锅,猛地沸腾起来!左眼的剧痛被放大,幻象丛生——审判官的炮口、秦岳阴冷的笑容、洛璃染血坠落的瞬间…无数痛苦的画面疯狂闪现、重叠!一股想要放弃、想要沉沦的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灵魂!
“不…滚开!”帝壹抱住头颅,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伤痕烙印在精神污染冲击下剧烈震荡,试图抵抗!
而苏晚…受到的冲击…更加诡异!
她并没有像帝壹那样陷入剧烈的痛苦幻象…
眉心的金色纹路…不再因恐惧而闪烁…
缠绕她的纯净菌丝…也变得更加活跃…如同欢快的触手…轻轻摇曳…
更诡异的是…
“…回家…”
“…妈妈…”
“…不痛了…”
“苏晚!醒醒!”帝壹强忍着灵魂撕裂般的痛苦和幻象的侵袭,看到苏晚的异常状态,心中警铃大作!他想冲过去拉住她,但精神污染的冲击让他脚步虚浮,如同深陷泥潭!
就在这时!
嗡——!!!
帝壹意识海深处…那伤痕烙印…在感受到苏晚被诱导的异常状态…以及洛璃跨越空间传来的焦急意念后…
这一次…共鸣的目标…并非指向洛璃…
嗡——!!!
已经彻底黯淡、布满裂痕的金属盒子…在伤痕烙印这不顾一切的猛烈撞击下…
其内部…那被封印的、属于洛璃真正自我的…静滞核心碎片…
这股洪流…不再是之前帝壹接触时的记忆碎片冲击…
它带着被切割、被禁锢、被遗忘的滔天怒火…如同挣脱枷锁的困兽…瞬间…席卷了整个通道!
噗!噗!噗!
如同烧红的烙铁按上积雪!
那些冰冷的金属“眼瞳”…在被这股充满痛苦与反抗意志的精神洪流扫过的瞬间…
内部精密的秩序回路…如同被投入强酸的电路板…瞬间…短路、崩解!
无数细小的电火花从“眼瞳”缝隙中爆出!
墙壁上那些搏动的菌膜“肉瘤”掐住脖子的青蛙…剧烈地…抽搐、萎缩!
弥漫通道的精神污染波动…如同被狂风吹散的烟雾…瞬间…大幅度削弱!
帝壹意识海中那些疯狂的幻象和绝望感,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虽然左眼的剧痛和意识海的创伤依旧,但神智瞬间清醒了大半!
而更关键的是…这股喷薄而出的洛璃本源精神洪流…
在摧毁了附近的污染节点后…
其核心…那团充满痛苦与愤怒的意志…如同拥有自己的目标…
它似乎…将苏晚身上那与畸变菌巢产生的异常共鸣…视为了…某种“背叛”需要“唤醒”或“纠正”
嗡——!!!
狂暴的精神洪流…化作一道无形的冲击…狠狠…撞入了苏晚的意识深处!
“呃啊——!!!”苏晚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惨叫!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猛地向后倒飞,重重撞在通道墙壁上!
她眉心的金光瞬间变得刺目而紊乱!
缠绕周身的纯净菌丝…如同被投入滚油的蛇群…疯狂地…扭曲、痉挛!
她眼中的茫然和空洞瞬间被极致的痛苦取代!无数混乱的画面在她意识中疯狂闪现、冲突!
一边是温暖、充满生机的菌巢低语(回家…妈妈…不痛了…)…
一边是冰冷、痛苦、充满切割感的洛璃本源意志(背叛!禁锢!反抗!)…
两种截然相反、却都无比强大的精神力量…在她脆弱的意识海中…展开了…惨烈的拉锯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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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晚!”帝壹目眦欲裂,强撑着剧痛的身体扑过去,想要抱住她,却被她身上爆发的混乱能量场狠狠弹开!
他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苏晚在墙壁上痛苦地翻滚、抽搐,眉心金光与缠绕菌丝的蓝光疯狂闪烁、冲突!她的皮肤下,时而浮现出代表菌巢同化的淡金色脉络,时而又被冰蓝色的痛苦纹路覆盖!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痛苦嘶鸣!
“洛璃!停下!你会杀了她!”帝壹在心中对着那烙印链接疯狂嘶吼!他明白洛璃的意志是想唤醒苏晚,但这种狂暴的冲击,苏晚根本承受不住!
烙印链接另一端…传来洛璃剧烈波动的意念…充满了挣扎与痛苦!
“…她…被污染…”
“…必须…唤醒…”
“…我…控制…不住…”
那黑盒中喷薄而出的…是她被压抑了太久、刚刚获得一丝宣泄渠道的…真正的自我!充满了被切割的痛苦和原始的愤怒!此刻…这股意志…如同脱缰的野马…连洛璃自己(主体意识)都…无法完全掌控?!
就在这危急万分、苏晚的意识即将被彻底撕裂的瞬间!
异变再生!
不是来自入口方向的攻击余波…
嗡——!!!
这股意志…并非攻击性的…
它的目标…赫然是…正在承受意识撕裂痛苦的…苏晚?!
在这股庞大意志出现的瞬间…
通道墙壁上…那些被洛璃精神洪流冲击得萎靡不振的菌膜“肉瘤”和金属“眼睛”…如同受到了最高指令…
连苏晚身上那些疯狂扭曲冲突的纯净菌丝…也如同被安抚的宠物…缓缓地…平息了下来…
紧接着…
在帝壹惊愕的目光中…
前方通道深处…那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露出了…通道尽头…
空间的穹顶…高不见顶…布满了垂落的、如同巨型神经束般的…冰蓝色发光菌丝…缓缓搏动…
在这片“菌毯”
“山丘”巨大无比、散发着柔和蓝光的…生物质“眼睛”
这些巨大的“眼睛”“注视”通道出口处的…帝壹和苏晚!
“…孩子…”
“…欢迎…回家…”
“…这里…是…菌巢…之脑…”
“…也是…你的…摇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