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内,祖孙相认的温情尚未完全散去,一股更加沉重、更加肃杀的气息便随着殿门外沉重的脚步声,再次弥漫开来。
两名身着玄甲、面色冷峻的侍卫,押解着两个人,一步步走入殿中。
左边是淑太妃。她早已没了往日永和宫主的雍容华贵,凤钗歪斜,华服凌乱,脸色惨白如鬼,眼神涣散,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全靠侍卫拖着才能勉强行走。
右边是赵志远。这位曾经权倾朝野、连皇帝都要让他三分的兵部尚书,此刻官袍被剥,只着一身囚服,头发散乱,脸上带着多处青紫,显然在被擒拿时经过了反抗。他低垂着头,但偶尔抬起的眼神中,依旧残留着一丝不甘与怨毒,却在触及殿内那些冰冷的目光时,迅速化为更深的恐惧。
两人被重重地按倒在地,镣铐与金砖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
太后慕容婉原本因孙儿而柔和的目光,在触及淑太妃和赵志远时,瞬间变得如同万载寒冰,充满了刻骨的恨意!就是这对狗男女!害死了她寄予厚望的嫡长子!偷换了她视若珍宝的亲生子!让她骨肉分离三十余载,让她将仇人之子捧上皇位,让她的人生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云丞相云崇文死死盯着赵志远,想到发妻的惨死,想到自己多年来的愚忠,胸口剧烈起伏,几乎要喷出火来!其他知晓内情或刚刚明白过来的朝臣,也纷纷投来愤怒、鄙夷的目光,他们都有一种被这对男女、被龙椅上那个假皇帝愚弄了数十年的强烈屈辱感!就连早已知道部分真相的云景然,此刻亲眼见到罪魁祸首,亦是拳头紧握,眼中怒火燃烧。
南宫煜(林清羽)向前一步,站在淑妃与赵志远面前。他没有咆哮,没有怒斥,只是用那双沉静却蕴含着无尽风暴的眸子,冷冷地俯视着他们,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清晰地传遍大殿:
“罪妇柳氏,罪臣赵志远。方才殿上所呈之人证、物证,尔等可都听清了?冷宫血书,先太子乳母绝笔,御药房太监供词,还有……赵志远你亲笔所书、记录尔等种种罪行的密信原本!桩桩件件,铁证如山!”
他的目光先落在淑妃身上:“柳氏,你身为妃嫔,与人私通,混淆皇室血脉,更以死婴替换嫡出皇子,意图杀之,后又毒害储君,罪大恶极,你可认罪?”
淑妃浑身一颤,抬起头,接触到南宫煜那酷似先帝却又冰冷无情的目光,又感受到身后太后那几乎要将她凌迟的视线,最后看向龙椅下那个已经彻底废了的“儿子”,她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破灭。她知道,完了,一切都完了。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压倒了一切,她瘫软在地,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哭嚎:“我认……我认……都是我的错……是我鬼迷心窍……是我对不起先帝,对不起皇后娘娘,对不起太子……呜呜……”
南宫煜不再看她,目光转向赵志远,更加冰冷:“赵志远!你身为臣子,亵渎宫妃,参与换子密谋,更是毒害先太子、构陷忠良、贪墨军饷的主谋!你,可认罪?!”
赵志远猛地抬起头,脸上肌肉扭曲,似乎还想挣扎,但当他看到南宫烨手中把玩着的、那些他亲笔所书的密信原件时,所有的气焰都熄灭了。这些原件在此,他任何辩解都是徒劳。他颓然地低下头,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沙哑道:“罪臣……认罪……”
两人当众供认不讳,彻底坐实了那罄竹难书的罪行!
“好!好一对狗男女!”太后慕容婉再也抑制不住,猛地站起身,指着他们,声音因极致的恨意而颤抖,“你们……你们害死我的皇儿!换走我的煜儿!让你们那孽种窃据皇位三十余载!将我南宫皇室玩弄于股掌之间!其心可诛!其罪当千刀万剐!”
群臣激愤,怒斥之声此起彼伏:
“毒妇!奸臣!”
“祸乱朝纲,罪该万死!”
“请王爷、殿下严惩此獠,以慰先太子及所有被害者在天之灵!”
而站在皇子队列中,一直处于浑浑噩噩状态的三皇子南宫景洪,在听到“赵志远才是自己的祖父”、“淑太妃是自己的祖母”、“父皇非南宫血脉”这些清晰无比的话语时,整个人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
他猛地抬头,看看瘫软的淑太妃,再看看认罪的赵志远,最后看向龙椅下那个他叫了二十多年“父皇”的男人……一种天崩地裂的荒谬感席卷了他!
‘我不是皇子?我不是南宫血脉?我的祖父是赵志远?那个阶下囚?我的皇祖母是淑太妃?那个毒妇?那我是什么?我这些年争夺的储位又是什么?一个笑话吗?’巨大的认知崩塌让他眼前发黑,身体晃了晃,几乎要当场晕厥过去,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一片死灰的茫然和恐惧。
就在这时,龙椅之下,那瘫软了许久的皇帝南宫宏或许此刻更应称其为赵宏,似乎被这最后的审判刺激到了极致。
他猛地抬起头,一双眼睛赤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脸上带着一种极其怪异的、混合着疯狂、恐惧和绝望的笑容。他看看供认不讳的生母和生父,看看满殿对他怒目而视的臣子,看看相认的太后与南宫煜,再看看英姿勃发的南宫烨和他那幸福的一家……
“哈哈……哈哈哈……”他发出一阵凄厉而癫狂的大笑,笑声在寂静的大殿中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朕是皇帝!是真龙天子!”他猛地指向南宫烨和南宫煜,声音尖锐刺耳,“你们!你们都是乱臣贼子!想抢朕的江山!都是假的!都是假的!朕才是天命所归!朕才是……”
他的话戛然而止,眼神彻底涣散,手舞足蹈起来,时而痛哭流涕,时而狂笑不止,嘴里反复念叨着“朕是皇帝”、“朕是真龙”、“你们都是假的”之类的疯话。
他,赵宏,在身世被揭穿、罪行被公诸于众、父母认罪、众叛亲离的巨大冲击下,精神彻底崩溃,疯了。
金銮殿内,一边是癫狂疯癫的假帝,一边是认罪伏法的生父母,一边是愤怒的正统皇室与群臣。淑太妃与赵志远的末路,以一种最惨烈、最彻底的方式,呈现在了所有人面前。旧时代的一切污秽与罪恶,似乎都随着赵宏的疯癫和这对男女的伏法,被涤荡一空。只剩下那冰冷的镣铐和疯狂的呓语,为这场持续了数十年的阴谋,画上了一个血色的休止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