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据”二字,如同两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皇帝南宫宏的心头。他猛地从龙椅上弹起,脸色由白转青,由青涨红,胸口剧烈起伏,仿佛下一刻就要炸裂开来。他想怒吼,想斥责,想将眼前这个步步紧逼的“弟弟”碎尸万段,但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只能发出“嗬……嗬……”的破风箱般的喘息声。极致的愤怒与恐慌交织,让他眼前阵阵发黑,身形摇晃,几乎站立不住。
“陛下!”
“快扶住陛下!”
近侍太监慌忙上前搀扶,金銮殿内一片惊惶。
“御医!速传御医!”有忠于皇帝的官员急声高呼,意图借此中断这要命的朝会。
“且慢!”
南宫烨的声音如同寒冰,瞬间压下了殿内的骚动。他目光锐利,扫过那些意图借机生事的官员。“皇兄不过是急火攻心,并无大碍。皇室血脉之事,关乎国本,重于泰山!岂能因皇兄一时气郁便搁置不论?若今日不明不白地散了朝,天下人将如何作想?流言将如何肆虐?!”
他根本不给对手喘息之机,直接对殿外下令:“宣太医院院正上殿!就在此地为陛下诊视!”
很快,须发皆白的太医院院正提着药箱,战战兢兢地小跑入殿。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他为皇帝诊脉、施针。不过片刻,南宫宏那口堵在胸口的浊气终于顺了过来,虽然脸色依旧难看,浑身虚脱,但确实并无性命之忧。
“陛下乃急怒攻心,肝气郁结,需静心调养,万不可再动大气。”院正跪地回禀。
皇帝一党的官员见状,立刻又有人出列:“既然陛下龙体欠安,今日朝会便到此为止!诸事容后再议!”
“臣附议!陛下安危为重!”
“不容再议!”南宫烨断然驳回,声震殿宇,“陛下此刻清醒,正好亲眼见证!此事今日必须有个了断!否则,才是真正置陛下于不忠不孝、不明不白之境地!”
双方顿时在金銮殿上激烈争辩起来,一方以“龙体”为由要求退朝,另一方以“国本”为由坚持继续,吵得不可开交。龙椅上的南宫宏看着这乱象,心中一片冰凉,他知道南宫烨是铁了心要在今日将他逼入绝境。
就在这争执不下、气氛绷紧到极致的时刻——
“哒…哒…哒…”
又是一阵清晰而沉稳的脚步声,自殿外传来。
这脚步声与之前南宫烨入殿时截然不同,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沉郁顿挫的力量感,仿佛每一步都踏在岁月的尘埃与真相的门槛上。
所有人,包括正在争吵的官员,都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愕然再次望向殿门。
光影流转处,一道身影缓缓步入。
他同样身着一袭亲王规制的玄色蟒袍,身量挺拔,面容——
当他的面容完全呈现在众人眼前时,整个金銮殿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像!太像了!
那眉眼,那鼻梁,那脸型的轮廓,竟与站在御阶之下的九王爷南宫烨有着七八分的相似!只是,来人的气质更加沉静内敛,眉宇间带着一丝历经风霜的沧桑,眼神深邃如同古井,与南宫烨那锐利逼人的锋芒形成了微妙的对比。
他是谁?!
无数道目光在南宫烨和这位突然出现的、容貌酷似之人身上来回扫视,心中充满了巨大的疑问和难以置信的猜测。
皇帝南宫宏也看到了来人,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针尖大小,呼吸再次变得急促!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南宫烨看着来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有激动,有欣慰,更有沉冤得雪的决然。他深吸一口气,转向满朝文武,声音朗朗,如同洪钟,敲醒了每一个陷入震惊中的人:
“诸位!想必诸位心中皆有疑惑,此人是谁?”
他抬手,郑重地引向来人,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宣告:
“今日,本王便告知天下!站在你们面前的,并非他人!他乃是本王一母同胞的亲兄长,三十五年前,被淑妃与兵部尚书赵志远合谋,以死婴偷换出宫、本该‘夭折’的真正的三皇子——”
他顿了顿,目光如电,扫过龙椅上那面无人色的皇帝,最终重重落下:
“南宫煜!”
南宫煜!
这个名字,如同九天惊雷,轰然炸响在每一个人的耳畔!
南宫煜?!那个在皇室玉牒上记载早夭的孩子?!他……他竟然还活着?!而且就在眼前?!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齐刷刷地投向龙椅上的皇帝南宫宏,然后又看向殿中并立的那对容貌相似的兄弟,最后,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审视和恍然的目光,落在了皇帝那张因惊惧而扭曲的脸上。
无需更多言语,那两张极为相似、彰显着纯粹南宫氏血脉特征的脸庞,与龙椅上那位气质容貌皆迥异的皇帝,形成了最直观、也最残酷的对比!
真相,仿佛在这一刻,已不言自明!
林清羽,或者说,真正的南宫煜,向前迈出一步。他并未看皇帝,而是目光平静地扫过满朝文武,沉静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压抑了太久太久的苍凉与力量:
“本王,南宫煜,今日归来,只为讨还一个公道,只为正我南宫氏之血脉,清皇室之门户!”
金銮殿上,风云骤变。真正的皇子归来,坐在龙椅上的那一位,其身份已然岌岌可危。一场关乎江山社稷归属的终极风暴,在这一刻,终于掀开了最后的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