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海水拍打着嶙峋的礁石,卷起白色的泡沫,又无奈退去。
空气里满是咸腥与湿冷。
阿彪魁梧的身影在不远处的沙滩上晃动,弄出不小的动静,嘴里骂骂咧咧,像个喝醉了酒的渔夫,在和黑漆漆的大海置气。
这是王江的吩咐。
而王江自己,则隐匿在一块半人高的礁石边上,整个人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的呼吸平稳悠长,没有一丝波澜,仿佛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但他的感知,却早已铺开,覆盖了周围百米的范围。
那个尾巴,什么时候跟上他的?
也许是从湾仔的码头,到铜锣湾的街市,再到这片荒无人烟的野海滩。
对方很专业,懂得利用人群和建筑来隐匿身形,
终究还是嫩了点。
王江的耐心极好,他给了对方足够的时间和空间,让他冒头,再慢慢儿他引到了这处最佳的猎杀场。
来了。
一股微弱的,带着窥探意味的精神波动,从斜后方大约五十米外的另一片礁石群传来。
王江的眼帘微微垂下,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寒光。
他没有动。
甚至连心跳的频率都没有改变。
他手腕轻轻一抖。
一根细如牛毛的金属针出现在他的指间,针尖在晦暗的光线下,泛着幽蓝的微光。
【锐金术】。
灵力顺着经脉涌入指尖,瞬间将这根普通的钢针,变成了足以洞穿钢板的恐怖凶器。
没有瞄准。
也无需瞄准。
在王江的感知里,那个窥探者的位置、姿态、甚至连心跳的节奏,都清晰得如同掌上观纹。
王江的手腕再次一抖。
那根被【锐金术】加持过的金属针,如同被无形的弹弓射出,悄无声息地划破夜空。
它没有带起一丝风声,完美地融入了海浪与夜风的交响之中。
礁石后,那个穿着黑色劲装的男人,正全神贯注地举着一个德制军用望远镜,观察着远处阿彪的动向。
他的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目标只是个四肢发达的莽夫,而真正的正主,那个叫王江的年轻人,此刻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
只要再确认一下他们的落脚点,这次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保密局的赏金,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他完全没有察觉到死神的降临。
“噗!”
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响。
比蚊虫振翅的声音还要细微。
金属针精准无误地刺入他后颈的风府穴。
男人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手中的望远镜“哐当”一声掉在沙地上。
眼中闪过一丝骇然和难以置信。
他想动。
想喊。
想回头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他发现自己除了眼珠之外,全身都失去了控制。
一股极致的麻痹感,如同最迅猛的电流,从脊椎轰然炸开,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他成了一尊有思想的雕像。
恐惧,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将他整个人淹没。
王江站起身,掸了掸裤腿上沾染的沙土。
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只是随手弹掉了一只恼人的飞虫。
他朝着那个方向走去,声音平淡地穿过海风。
“阿彪,回来吧,这边好像有动静。”
还在那边卖力“表演”的阿彪听到喊声,立刻停止了叫骂,快步折返。
他跟在王江身后,脸上写满了警惕,一双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江,那孙子在哪?”
王江没有回答,只是径直走到那片礁石后。
阿彪跟了过去,然后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看到了那个全身僵直,保持着一个古怪姿势的黑衣男人。
对方的眼睛瞪得老大,眼球因为恐惧而布满了血丝,死死地盯着他们。
阿彪大吃一惊。
他刚刚全神贯注地戒备着四周,却连一丝一毫的打斗声都没听到。
这个人,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被制服了?
他伸出手,冷静而果决地开始搜身。
这种视敌人为草芥,甚至连一个活人都当成物件来处理的狠辣,让旁边的阿彪都感到一阵心悸。
很快,王江从对方的怀里,搜出了一把保养得极好的勃朗宁1935手枪。
枪膛里,子弹是满的。
还有一沓厚厚的港币,以及一个用油纸包着的金条。
最后,是一个小巧的黄铜罗盘。
这个罗盘入手微沉,做工精致,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古怪。
它的指针并非指向南北,而是在空气中微微颤动,没有一个明确的方向。
王官心中一动。
他将一丝微弱的灵力,小心翼翼地探入罗盘之中。
嗡!
罗盘的指针仿佛被注入了生命,瞬间剧烈地旋转起来,最终发出一声轻鸣,死死地指向了王江自己!
这人居然还是个术士。
果然。
王江的心中瞬间了然。
“你是哪方面的人?”
“我招,我招,别杀我,我是临时工,保密局的外围人员。”
王江蹲下身,完全无视对方那双快要喷出火的惊恐眼神。
这不是普通的法器,而是特制的。
这是追踪术士或者能量波动的法器!
难怪自己方才隔近了会觉得如芒在背,对方能跟得这么死。
原来不是靠眼力,而是靠这种玄门的东西。
他的手指继续在黑衣人身上探寻,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夹层和暗袋。
终于,在对方上衣的内层口袋里,他摸到了一张质地坚硬的卡片。
抽出来一看,是一张名帖。
象牙白的名帖上,没有多余的头衔和花纹,只用烫金工艺印着三个字和一个地址。
彭佑刚。
王江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深邃。
不但是保密局的,还是那个来王记白事店踢过馆的半仙的徒弟。
王江原以为,他只是个性格有些高傲的武夫,顶多就是和联胜请来的外援。
现在看来,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二堂身边居然也有会有懂得术法门道,并且能使用法器的人。
自己这一战还是托大的。
王江站起身,将枪,钱,罗盘和名帖收进自己口袋。
他看了一眼那个已经彻底绝望的黑衣人,对身后的阿彪淡淡地说道。
“彪,处理掉。”
阿彪没有一丝犹豫,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上前一步,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拖着那个已经变成活死人的窥探者,走向更深的海边。
冰冷的海水,很快就会完成最后的清理工作。
王江没有回头。
他站在原地,任由海风吹拂着他的衣角。
他低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又缓缓摊开。
掌心里,仿佛还残留着那个黄铜罗盘冰冷的触感,以及那张名帖锋利的边缘。
他原以为,自己最大的麻烦,是和联胜的那个堂口。
现在他才发觉,自己可能在无意中,一脚踏进了一个更深、更危险的泥潭。
这个看似平凡的港岛,水面之下,隐藏着远比社团火并更加复杂和致命的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