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在一种异样的沉默中结束。古诚恪尽职守地布菜、收拾,动作精准得如同精密仪器。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耗费了比平时更多的心力,才能维持住表面的平静。
鼻尖那转瞬即逝的微凉触感,如同烙印,挥之不去。
叶鸾祎似乎也比平日更沉默,用餐时目光偶尔会掠过他,却又很快移开,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审视。
饭后,叶鸾祎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去书房,而是起身走向客厅的沙发,随口吩咐道:
“把明天要穿的那套灰色西装和搭配的衬衫熨烫好。”
“是,主人。”古诚垂首应下,这是他的日常工作之一。
他转身走向与主卧相连的、宽敞的衣帽间。
衣帽间内灯火通明,各类衣物配饰分门别类,井然有序。
他很快找到了那套需要熨烫的灰色西装和一件浅蓝色的丝质衬衫。
当他拿起衬衫时,目光不经意间瞥见旁边一个敞开的、用于存放贴身衣物的抽屉。
里面整齐地叠放着她各式各样的袜子,其中有一摞是崭新的、纯白色的短棉袜。
他的动作微微一顿。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刚才在客厅,那只玉足悬空,足底轻轻碰触他鼻尖的画面。
那细腻微凉的触感仿佛再次清晰起来。
鬼使神差地,他的手指在将那件丝质衬衫挂上熨衣板之前,转向了那个抽屉,极其迅速地、近乎是做贼般地,从那一摞白袜中最上面,抽取了一双。
纯棉的材质,柔软而洁净,带着淡淡的、与她身上冷香同源的洗涤剂气息。
他的心在胸腔里狂跳起来,血液冲上耳廓。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完全是一种失控的、僭越的、甚至可以说是……卑劣的行径。
但这股冲动来得如此猛烈,几乎压倒了所有的理智和规训。
他将那双白袜紧紧攥在手心,柔软的布料似乎带着灼人的温度。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将西装裤平整地铺在熨衣板上,开始了熨烫工作。
蒸汽氤氲升起,带着滚烫的温度。古诚的动作一如既往的熟练而专注,每一个褶皱都被他打理得服帖平整。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注意力有一半都放在了被他悄悄放在熨衣台角落、那叠待熨衬衫下方的,那双纯白色的袜子上。
他熨烫得格外仔细,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当他终于开始熨烫那件丝质衬衫时,他的目光多次不受控制地飘向那双袜子。
最终,在衬衫快要熨烫完毕时,他停下了手中的蒸汽熨斗。
他盯着那双白袜,内心经历着激烈的天人交战。
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将它们放回原处,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内心深处那股隐秘的、疯狂的渴望,却驱使着他伸出了手。
他的指尖有些颤抖,轻轻触碰到了那双袜子。
柔软的棉质触感,与他记忆中那微凉细腻的足底肌肤截然不同,却又诡异地联系在了一起。
他拿起其中一只袜子,展开。
很小巧,与他宽大的手掌形成鲜明对比。
他迟疑着,将那只白袜轻轻覆在了自己的鼻尖上。
没有直接碰触肌肤时那触电般的战栗,但棉布温柔地包裹着,更加清晰地传来了那独属于她的、清冷中带着一丝暖意的气息。
这气息仿佛透过鼻腔,直接钻入了他的大脑,侵占了他的所有感官。
他闭上眼,深深地、贪婪地呼吸着,仿佛一个在沙漠中濒死的旅人终于找到了水源。
这一刻,所有的负罪感、所有的恐惧似乎都被暂时抛到了脑后。
只剩下这片刻的、偷来的、令人心悸的亲密。
“嗒。”
一声极其轻微的、硬物落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古诚浑身猛地一僵,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他迅速将袜子从脸上拿开,慌乱地塞回那叠待熨的衬衫下面,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
他僵硬地转过身。
衣帽间的门口,叶鸾祎不知何时站在那里。
她似乎只是过来取什么东西,脚下掉落了一支她平时用来盘发的、简单的珍珠发簪。
她正弯腰将发簪拾起,动作自然。
拾起发簪后,她直起身,目光平静地扫过熨衣板上已经熨烫得平整无比的西装和衬衫。
最后,落在了古诚那张虽然极力掩饰、却依旧泄露出了一丝慌乱和苍白的脸上。
她的目光并没有在那些待熨的衣物上过多停留,也没有看向被他仓促藏起袜子的角落。
她的眼神深邃,像两口古井,看不出任何情绪。
“熨好了?”她问,声音平淡无波。
“……是,主人。马上就好。”古诚强迫自己发出声音,喉咙干涩得发疼。
叶鸾祎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拿着那支发簪,转身离开了衣帽间。脚步声渐渐远去。
古诚靠在熨衣台上,几乎虚脱。冷汗已经浸湿了他后背的衬衫。
她看到了吗?她闻到空气中那不同寻常的、属于她的气息了吗?
她是否察觉到了他那卑劣的、不可告人的行径?
他不敢确定。
他颤抖着手,将那双被他玷污了的白袜从衬衫下拿出来。
它们依旧洁白柔软,但在他眼中,却仿佛带着灼人的印记。
他最终没有勇气将它们放回原来的抽屉。
他将它们卷起,塞进了自己裤子口袋里,打算找机会处理掉。
剩下的熨烫工作,他完成得魂不守舍。
当他终于将熨烫好的衣物整齐地挂回衣柜时,感觉像是打完了一场精疲力尽的仗。
走出衣帽间,客厅里已经空无一人,主卧的门紧闭着。
古诚回到自己冰冷狭小的房间,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双白袜,紧紧攥在手里,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浮木。
耻辱、恐惧、还有一丝挥之不去的、病态的迷恋,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知道,自己正在一条危险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而今天这失控的一幕,是否已经被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看在眼里?
他无从得知。
唯一确定的是,那无声的熨烫之下,掩藏的是他早已沸腾、却不得不强行压抑的,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