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自己被数落的话,还让老婆给听去,陈迪既感觉丢面子,也觉得自己实在是没用。
一晚上受的委屈,都没有这一刻看见老婆哭的时候更难受。
心里一酸,陈迪还得嘴硬道:“回头让光明叔再帮我去说说,过两天就官复原职了。”
陈迪捡起李秀兰放在门边的包,打开一看。
包里装了两份菜包子,拿了块毛巾裹着,免得冷了。
他知道这是李秀兰单位的夜宵,李秀兰专门带回去给孩子吃的。
心里更不是滋味。
他自己就是个厨子,之前单位里偷吃偷拿的事情没少干。
但是到了喜福来酒店,一来陈泰顺后厨管理制度严,除了头锅师傅,其他人连尝菜都不允许。
二来陈迪也确实重视这份工作,不敢造次。
原本家里的夜宵都是他从饭店顺回去的,但是这一年多,他从饭店啥东西也没敢往家里带。还是老婆心疼他们父子俩,时不时会把纺织厂值班的宵夜多拿一份回家吃。
自己这一年多时间忙忙碌碌,就混成了这样。
陈迪也没心思说话了,关上灯,提了袋子往门外走。
两口子默然穿过员工信道时,其他厨师开完会都早早下班了,就见路灯下面还有个人蹲着,象是等人的模样。
李秀兰见到有外人在,连忙擦了眼泪。
陈迪走上前愕然道:“王老板,你这是?”
王文东已是等了有些时候的样子,见陈迪出来,起身敲了敲发麻的腿,笑道:“陈组长,总算等到你了。”又冲李秀兰点点头,“嫂子。”
陈迪有些防备的问:“有事?”
陈迪知道以王文东和后厨的关系,王文东多半能知道后厨开会的情况。
他之前抄王文东的菜式,出了岔子,自食其果,王文东又这么快找过来,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丢脸。
王文东道:“陈组长,今天会上的事情我也听说了。”
陈迪脸色不好看的道:“王老板,你啥意思?”
王文东道:“我还是之前的话,如果你在后厨不好做了,不如来我的摊档,咱们一起做生意。”
陈迪愕然。
王文东来找他,为的就是这事儿?
看着王文东脸色真诚,没有戏耍他的意思,陈迪信了。
这时居然还有人要用他。
陈迪也不知是该悲还是该喜。
“以后再说吧,好了,太晚了,孩子一个人在家,我们先回去了。”
王文东道:“行,你回去想想,我还是之前的条件,只要你愿意来,我就愿意跟你一起干。”
陈迪点点头,带着老婆就走。
王文东的单车就放在旁边,话说完了,也是骑上车准备回家。
王文东踩的单车是之前的新车,这车架子本来就很好,但实在是重,本来是给王文宝骑去上学的,现在就归王文东用了。
车前面为了方便走夜路,还安了一个磨电灯。
这玩意儿在八十年代流行过一阵,有过早年间骑过单车的人,应该还有记忆——就是拿个小齿轮磨在车轮上,靠摩擦生电,比起用电池的灯要省钱一些,还是王文东的老爹为了省电池钱给车子装的。
不过这种灯用着麻烦,不管装的多小心,时间久了之后磨轮一踩就嘎嘎响,配上老旧的二八大杠轮毂,骑着车怎么都不舒服。
加之磨电灯的亮度远比不上普通手电,也就流行了几年便没人装了。
陈迪两口子还没到车棚,就见王文东一边嘎吱嘎吱踩着车,一边从后面追上来,磨电灯因为他用力不匀一闪一闪的,王文东放慢车速道:“陈组长,你真的回去考虑考虑。”
说完猛踩两下,嘎吱嘎吱走了。
陈迪见状也不禁乐了,对李秀兰道:“都赶上萧何月下追韩信了。”
李秀兰好奇的问:“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开摊档的王老板?”
“就是他。”
“他的生意挣钱吗?”
陈迪笑道:“咋不挣钱?别看他骑这破车子,我估计咱酒店总经理也没他挣得多。这个人有点本事的。”
陈迪让李秀兰坐到单车后座上,李秀兰问起王文东摊档的具体情况,陈迪载着老婆边骑边说。
骑到半道上,李秀兰突然拍拍陈迪肩膀,“老陈,等等。”
陈迪嘎一声刹住车闸,“咋了?”
李秀兰道:“老陈,要不你去王文东手下试试呢?”
陈迪笑道:“我疯了?把正式工辞了不做,去他手下做事?”
他劝李秀兰道:“我也就是一时倒楣被撸了组长的位置,咱光明叔在酒店里做主任,我还有那么多师兄弟,回头找找关系,过一阵子就能起来的。”
李秀兰叹口气:“老陈,这话我说出来你别不乐意听。”
“刚才光明叔会上咋说的,我也听见了,明显是怕被咱们拖累。”
“咱这个叔呀,做人有点太精明了。”
闻言,陈迪一下也沉默下来。
他之前帮陈光明鞍前马后,在后厨里得罪了那么多人,结果一出事儿,陈光明立刻跟他撇清关系,陈迪也是有点寒心。
“再说你的那些师兄弟,加之你带进喜福来的那些徒弟,刚才有一个人站出来的吗?”
“你做那薏仁汤,总不能每一步都是自己经手的吧?”
“要算起来,你那些徒弟,洗薏米的、选料的,谁没过错呀?”
陈迪摇摇头道:“这菜是我负主要责任的,按规矩就是我的事儿,而且他们那些小工哪能顶得住事,不站出来也是正常。”
李秀兰道:“你顶得住,咋还被撸了呢?”
陈迪没话说了。
李秀兰道:“我知道你想讲师徒情分,但我也看出来了,你们这些同辈、晚辈,你有能力时,人家才跟你讲情分;你要是就这么一落不起了,你看那些师兄弟对你是啥态度。”
陈迪叹口气:“我真把喜福来的工作辞了?今年酒店分房,我都没分到呢,之前不都白干了?”
李秀兰道:“之前你犯了这么大错误,这一轮分房你也等不到了。餐饮公司一次分房至少得隔四五年,等下一批还不知道啥日子呢。”
“这年头有钱在手上才是正经,你也说了,那王文东一个月几万块钱挣着,正是手下需要人的时候。只要他这摊档挣钱,咱们也不怕他跑了。”
陈迪尤豫道:“可是我之前跟那王文东处得也不好,真去了,我面子上怎么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