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事儿得偷偷做。
去胡家的路,舒窈可太熟悉了,东门胡同的大杂院,七八户人家挤在小小的四合院里,进门都得侧着身子走。
当初,老太太就是在这儿办的简易婚礼,
住了不过三四天,一家就在舒老爷子的帮助下重新找了个独门独院的小宅子,后来更是以极低的价格买下了那处宅子,但凡胡家父子再活十年,那福可是让他们享上了。
这辈子,呵,想屁吃!
不过舒窈这次的目的地不是胡家,而是压缩机厂宣传科科长胡承根家。
胡承根与胡国章是远房堂兄弟,胡承根当年早早来了京市闯荡,而胡国章则是四年前同周慧茹离婚后,在老家待不下去过来投奔这位远房堂哥的。
毕竟是一个祖宗,胡承根对胡国章不差,不但帮他进了压缩机厂,还将他带在身边处处照顾,谁知道,养出来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胡国章偷偷配了一把胡承根办公室的抽屉钥匙,调换了一份已经校正完毕即将上交的宣传稿,这份宣传稿里,添加了一句在这个时间段不合时宜的言论,胡承根与副科长以及写稿人立刻被抓去审查,然后下放,
而胡国章却借此机会,成了新的宣传科科长。
之后的举报,就是来自胡承根想通一切后的报复,不过可惜,那时候胡国章已经攀上了“舒窈”,这个举报,被他利用舒家关系轻而易举的化解。
这些事,还是后来胡承根回城后找胡国章吵架说出来的。
舒窈不想害人,但她可以悄悄给作为被害人的胡承根提个醒,于是她去了压缩机厂的家属院,往公共邮箱里塞了一封收件人为胡传根的没有署名的信。
之后会发生什么,就与她无关了。
第二天一早,舒窈与舒明山早早赶到火车站,
大部分的东西都被邮寄过去,两人只提着轻便的包裹,是三人的口粮和洗漱用品。
“明山。”
火车站门口,一个穿着白色衬衫、戴着眼镜,约莫三十左右的男人看到舒明山后急忙招手。
“哲哥!”
舒明山一手柄着车龙头,一手用力摇摆,幅度大到舒窈差点栽个跟头。
“小心!”
卫哲扶住车身,有些责怪道:
“小五,你还是这么毛躁。”
舒明山也吓了一大跳,小心翼翼瞟了一眼舒窈,收到一记眼刀后没敢吭声。
“小叔,实在不行,你回去吧。”
舒窈咬牙切齿,深切怀疑,有舒明山在,这一路上是否能一帆风顺!
“误会误会!舒窈,你不许跟老头子告状。”
舒明山心虚,但还是强撑着打肿脸充胖子。
卫哲笑:
“窈窈和从前比很不一样了。”
舒窈刚到大院时,小五整天拉着她满院眩耀,他自然是见过的,不过那会儿小姑娘畏畏缩缩,满眼都是惊惶与不适应,一张脸又瘦又黄,跟大院格格不入。
“哲叔。”
见到人,舒窈终于和老太太的记忆对上了。
卫哲,卫副师长的儿子,比她大十岁,与舒家老二舒明启同龄。
不过卫副师长早年打仗,身体不太好,早早退了,八年前一家子全部搬出了大院。
“托运的事,麻烦哲叔了。”
“这有什么?不麻烦。”
卫哲摆摆手,
“你们跟我来。”
舒窈和舒明山跟着他走进车站背后的办公院,
“东胜!东胜!车到了。”
“好嘞,卫主任。”
一名列车乘务员小跑过来,从舒明山手里把车接了过去,
“到云城下,是吧,你们在几号车厢?到时候我去找你们!”
“13号,麻烦同志了。”
舒明山掏出火车票看了一眼。
“小事儿。”
这趟列车,京市是首发站,有卫哲在,两人提前撕票上了车。
买的硬卧,这个时候还是四人间,舒明山睡在下铺,舒窈带着沉淮屿睡上铺,
沉淮屿过了三个月,晚上逐渐能睡个整觉,白天醒着的时间也明显变多,大概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路上跟个小话痨似的自言自语。
舒明山趴在旁边看,眼热得很,
“舒窈,给我玩会儿。”
把沉淮屿交给舒明山,舒窈去车厢值班室接了点热水,回来时从窗户口看见,乘车的旅客如同丧尸大潮般往这边涌来,吓得立刻快步返回。
随着乘客越来越多,车厢里也越来越嘈杂,空气都变得燥热许多。
“兰青,这边。”
一个中年男人提着大包小包满头热汗的挤了过来,后面跟着一位抱着三四岁孩子的妇女,手上还牵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舒明山看他实在费劲,上去搭了把手。
“谢谢你啊同志。”
男人将行李推进床铺下,一屁股坐在床上,摘下滑落到鼻翼上的眼镜,抹了把汗。
“顺手的事儿,不用谢。”
女人把两个孩子安顿好,笑着看舒窈和舒明山,
“我们去云城,两位同志去哪里?”
“真巧,我们也去云城!”
舒明山露出惊喜的表情。
“呦,那是巧!”
女人一拍大腿,也是惊喜。
“我们家老周是大夫,应国家号召,支持艰苦地区,去云城底下的那个云山县。”
这下,连舒窈都惊住了。
四眼震惊,几人对视一会儿,高兰青乐了,
“你们也去云山县?”
“哎呦老周,咱这可真是!”
“大姐,我是送我侄女过去的,她去支持云山县食品厂。”
两个年纪相仿的人是叔侄关系,高兰青一点也不觉得稀奇,有句俗语叫摇篮里的爷爷,拄拐棍的孙子,这现象,在这个年代很常见,
“食品厂好啊!”
高兰青语气里透着羡慕。
现在一切物品都是按人头分配,哪怕她家老周是医生,工资不算低,想把一家四口的嘴管住了,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食品厂就不一样了,跟荒年饿不死厨子一个道理。
“咱们这可真是有缘分,大侄女啊,你们那食品厂宿舍有个啥章程没?”
“我们家老周打听过了,云山县医院没有空的单位房,都是集体宿舍,我们这拖家带口的,也没法子住。”
高兰青看舒窈带着孩子,和他们一家情况类似,不由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