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府府衙。
烛明随卜阳焱进入，穿过一道道宫门，也引起了不少人官鬼吏的注视。
他却毫不在乎！
忘川冢终究是仙门，实力决定地位，此时的他，对这些府衙官吏已经能维持俯瞰的姿态了。
直至迈入文判的公廨房时，烛明就见卜翰思正在批改文书。
见了烛明，他直接摆手：“自己找个位置坐，待我将手中琐事处理完毕，再与你详谈。”
烛明点了点头，也不拘束，在外间客厅寻了个位置坐下，又有人端上茶水，他品了一口，茶香四溢，回味甘甜。
一旁，卜阳焱也坐下饮茶。
说来也怪，自从人牙子那件事后，两人就熟络起来。
卜阳焱是三天两头来找烛明‘麻烦’，烛明见他也烦，一见面就冷嘲热讽，互不相让。
可要是真的隔着数天没碰面，又觉得对方是不是死了。
这关系，亦敌亦友，奇奇怪怪的！
也没让烛明等太久，约莫着一盏茶后，卜翰思放下手中文书，揉着眉心走到烛明旁边坐下。
他将自家儿子的茶水端来，啜饮几口后，这才看着烛明，直接发问：“你都歇了一年多了，手中银钱还没花光？”
“还剩一些，应是足以再支撑一段时间。”
烛明反问：“文判寻我来此，就是为了关心这个？”
“怎么，作为仙门前辈，略作关心，不行吗？”
“倒不是不行，但在这府衙内，怕是不合适吧！”
烛明很干脆道：“文判大人，您有什么吩咐，直说好了。
能做的，我自会应允；不能做的，我也会直说。”
语气微顿，他又道：“当然，我相信文判的为人，不会让我难做！”
“你小子啊！”
卜翰思哑然失笑，又道：“既如此，我也就直言了。
烛明，你那好友就没想着置办一份产业？”
“虽说上次得了不少收获，但那也是无源之水、无根之木，而修行耗费极大，总得开辟一个财源才行。
所以，你那个好友，真不准备重出江湖？”
烛明瞪大眼睛：“刚刚卜阳焱说，我还不太信！
不是，文判，你可是府衙文判，居然劝我的好友重出江湖，做个偷渡蛇头？”
“怎么感觉，那么像钓鱼执法呢？”
卜翰思苦笑一声，道：“是有些荒诞，但这方天地，荒诞的事情多了去了，你得学会习惯。”
顿了顿，他又道：“至于具体原因，我细细说给你听。”
“行，我洗耳恭听。”
“其实，偷渡来的丁口，无论是人，还是鬼祟，承担了忘川城内很大一部分底层工作。
如掏粪，送水，运输，拉纤等等，看着不起眼，但有了他们，才能保证城池正常运转。
也不仅仅是偷渡，走私更是如此。”
“忘川城，说到底是被忘川的护城河环绕，面积就那么大，很多资源都得依赖外部运输。
而这些运输中，又有很大一部分，依赖走私。”
“所以，上层的共识是，偷渡和走私不能猖獗，那会影响到宗门的形象和税赋。
但也不能完全斩断，那会导致丁口不足，运转滞涩。
至于其中具体的度，就得府衙来把握了。”
烛明闻言，微微眯眼，立刻追问：“所以，邢功曹做偷渡生意，夜游神做走私买卖，是你们默许的？”
“是！”
“那你们就没想过，将一切合法化？”
烛明提出意见：“比如说放宽入城的要求，多发路引。
再比如说给出更多的采买资格，我相信很多有实力的人和鬼愿意添加这一行，应该不难解决吧？”
“这个……”
卜翰思迟疑了一瞬，还是道：“你说的有道理，但忘川城也有一些现实情况。
比如说采买资格是有数的，落在几个家族手中，他们不愿扩大。
再比如说路引要是放宽了，会降低忘川城的逼格，从而失去吸引力。”
“反正，实际情况就是，偷渡和走私算是半公开化的，只要不过分，可以允许。”
烛明并没有第一时间接话，他总觉得卜翰思口中，有未尽之意。
不过有一点他也明白，存在即合理！
忘川城的现状，那也是多方势力博弈的结果，根本无需过多纠结。
他又不是宗门高层，也不是空降领导，犯不着他去考虑这些有的没的。
他只关心一点：“文判大人，你说的我明白了，可这和我那好友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
组织了一下语言，卜翰思续道：“因为邢嘉的团队被端了后，后续的偷渡客，出现了野蛮生长和混乱无序的苗头。
这一年多，因为这门生意出现的斗法不下数十次，死伤上百人，更有不少练气士。
最难堪的是，有不少偷渡客，又开始了人牙子买卖。”
“所以，我就想，与其让其他人乱搞，不如找个知根知底的人来做。
我属意你的那个好友，一来有名声有底线，二来，他不会碰一些犯忌讳的事。”
“当然，他也需要上下打点，可以将受益的五成拿出，交给我来分配，搞定府衙和巡河军。”
烛明搓揉着下巴，问：“我那好友若是答应了，能得到什么帮助？巡河军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没等文判开口，卜阳焱就叫起来：“你想得美，我该抓，还得抓！”
“巡河营的内务，府衙也没办法，但是，若你真被抓了，真正有处理权限的还是府衙。
再就是，府衙会开展大清扫行动，针对偷渡团队，该抓的抓，该杀的杀，给你留一个干净的市场。
这能让你迅速上手！”
“这样啊！”
烛明盘算了许久，终于道：“这事儿吧，我知道了，待我回去，和我那好友商议一番，再给回话如何？”
“当然，这是大事，需得考虑得当！”
卜翰思这么说着，又道：“说来，我本以为打掉邢嘉后，你该是顺势接过产业的。
没想到，你居然闭关修行了。”
“文判大人也以为我不该这么选？”
“不，你的选择是对的，银钱只是银钱，修行才是根本。
当然，钱财花的差不多了，就得想法子继续赚。
我们也算熟络，你和卜阳焱的更是好友，相信我，我虽有算计却没有落到你的身上。”
烛明和卜阳焱几乎是异口同声，话一出口，两人对视，又都翻了个白眼，很是嫌弃。
烛明郑重道：“多谢文判大人关爱，我那好友必然认真考虑。”
“那就好！”
“既如此，我先回了。”
……
片刻后，烛明独自一人走在长街上，脚步不疾不徐，细看之下，他每一步迈出的距离都能精确到毫厘。
这显示了他强大的身体掌控力。
不过，这些都是自然而成，此时的烛明，已经陷入深思。
烛明很明显的感受到，文判话语未尽，有所隐瞒，但这也能理解。
偷渡，走私之所以半公开，必然是牵扯内部博弈，派系之争，甚至应该还有不少大商行，大货栈的参与其中。
乱的很！
卜翰思也是烦了，宁愿将所有事情尽数掌控在手，而最好的执行者，非烛明莫属。
至于愿不愿做？
那当然是要干了！
有一句话对方说的有理，没钱了就得想法子赚！
之前烛明还在纠结，想着从何下手，现在倒是有送上门的买卖，也是极好！
至于会不会有什么更深的算计？
有也好，无也罢，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思索间，烛明已经到了家门口，可未曾想，刚刚打开门，就有个鬼仆匆匆而来，直接撞他身上。
此时的烛明早已经今非昔比，灼热劲炁自发护体，这一撞，鬼仆直接飞了出去。
可鬼仆也不管这些，而是呜呜叫唤。
烛明细细一听，眼睛都瞪圆了：“时不负在外面被人欺负了，恭叔护卫，小七让你回来报信？”
“哈哈，还真有敢大白天强抢良家少女的，我倒要看看，谁这么大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