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9年9月20日的下午,阳光通过县政府老旧的窗格,在水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下班的钟声还在空气中回荡,孙玄已经快步穿过走廊,皮鞋叩击地面的声音显得格外急促。
他径直走向县委大院后排的平房,那里是司机班的办公室。
推开虚掩的木门,司机郑源正坐在藤椅上看报纸,看见孙玄进来,立即笑着站起身。
孙玄点点头,将钥匙揣进兜里。阳正好斜照在院墙上,将"为人民服务"的标语染成金色。
县政府大院西侧停着那辆草绿色的北京吉普212。孙玄熟练地拿起摇把,插进车头的激活孔,手臂用力一摇,发动机发出轰鸣声。他拍了拍车盖,象是和老朋友打招呼。
坐上驾驶座,孙玄看了眼腕表——五点二十分。他必须在六点前赶到村里,这样才能在天黑前把父母接回城里。
方向盘在他手中转动,吉普车驶出县政府大门时,门卫老张笑着挥手:"孙干事,接爹娘过节去啊!
吉普车驶过县城的主街,节日前夕的街道格外热闹。供销社门口排着长队,人们手里攥着副食票,等着购买过节用的白糖、香油。几个熟人看见孙玄开车经过,都笑着打招呼。
出了县城,吉普车在坑洼的路面上颠簸前行,扬起的尘土在车后形成一道黄龙。
路两旁的白杨树叶子已经开始泛黄,田野里秋收后的庄稼茬整齐地排列着。远处,几个生产队的社员正在捆扎玉米秆,准备拉回去当柴火。
孙玄摇上车窗,土腥味还是钻了进来。这熟悉的味道让他想起童年,想起和大哥孙逸在地里拾麦穗的时光。
那时日子虽苦,但每到中秋,母亲总会想方设法做几个糖饼,父子三人分着吃。
车速表指针在40公里处晃动。这条路他太熟悉了,每一个弯道,每一处坑洼都刻在记忆里。
经过小河时,他特意减速——郑源说的没错,前几天的雨让河水涨了不少,原本的土路确实有陷车的危险。吉普车小心翼翼地驶过石桥,桥下的河水哗哗作响。
路边的景象渐渐熟悉起来,那片桃树林是他小时候偷桃子的地方,那个土坡是他们玩"打仗"的据点。
越是接近村子,孙玄的心越是急切。他已经大半个月没见父母了,秋收时节爹娘执意要回村挣工分,怎么劝都不听。
村口的老槐树首先映入眼帘,树冠如盖,枝头上挂着红布条——那是村民们祈福的习俗。
几个孩子正在树下玩耍,看见吉普车都好奇地围过来。孙玄认出其中一个是邻居家的二小子,摇落车窗问:"你爷爷在家吗?
孙玄从兜里掏出几颗水果糖分给孩子们,继续往村里开。
土路更窄了,车速也慢了下来。笑着打招呼:"玄子回来了!接你爹娘进城啊?
孙玄把吉普车停在门口,还没进门就听见院里传来母亲的说话声:"佑安,别追那只母鸡了,奶奶晚上给你煮鸡蛋吃。
推开院门,院子里静悄悄的。几只鸡在墙角啄食,晾衣绳上挂着洗好的衣服。
孙玄轻车熟路地走进堂屋,看见父亲正在给两个侄子换衣服。
孙母闻声从里屋出来,围裙上还沾着面粉:"哎哟,也不提前说一声。吃饭了没?娘给你下碗面条。
孙玄听完这话不由得翻了个白眼,这两个小子现在跟他这个亲叔叔一点都不亲了。”
孙佑安接着说道:“小叔开吉普车来的吗?我们听见声音了!
两个侄子已经迫不及待地跑出去看吉普车了。
孙玄帮着父母收拾要带的东西:一袋新磨的面粉,一罐自家做的豆瓣酱,还有给明熙、雅宁做的布鞋。
孙母把最后一个包袱系好,突然想起什么:"等等,灶上还蒸着枣糕呢!正好带回去给你嫂子和菁璇吃。
院子里飘起炊烟的味道,枣香混合着蒸汽,弥漫在傍晚的空气中。孙玄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是记忆中过节的味道。
他想起小时候,总是盼着中秋,因为这天可以吃上母亲做的枣糕,虽然每人只能分到一小块,但那甜味能留在嘴里好久好久。
如今日子好了,再也不缺吃穿,但母亲还是坚持每年都要蒸枣糕。她说,这是传统,不能丢。
枣糕出锅的时候,夕阳已经西斜。孙父锁好门窗,孙母仔细检查了鸡窝。两个侄子早就爬上吉普车后座,兴奋地这里摸摸那里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