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粮库时,已经有不少人提前回来了,大家围在一起,兴奋地交流着各自的见闻,脸上的疲惫早已被兴奋取代。
孙玄看着眼前热闹的场景,心中涌起一股满足感,这次省城之行,不仅让大家开了眼界,也给每个人的生活增添了一抹亮色。
远处的钟楼传来悠扬的钟声,下午三点整。
七辆卡车已经装得满满当当,苫布用粗绳捆得结结实实。
孙玄点点头,他望了一眼粮库高大的办公楼,隐约看见三楼窗口有人正向下张望。
是吕德才吗?这个系统里,还有多少像吕德才这样的人?
车队缓缓驶离省粮库,孙玄坐在头车的副驾驶位置,手不自觉地摸了摸内兜里的纸条。
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而他的思绪却越来越沉重。
红山县的粮食问题暂时解决了,但更大的阴影正在他心头聚集。
回到县里后,他该怎么做?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求本县太平,还是冒险捅破这个脓包,为更多吃不饱饭的老百姓讨个公道?
卡车驶过一个坑洼,颠簸了一下,孙玄回过神来,发现王刚正奇怪地看着他。
车队驶出省城不到二十里,天色就变了。
孙玄坐在头车副驾驶位置,突然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穿透单薄的棉衣。
他抬头望向窗外,发现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已布满铅灰色的云层,远处的山峦笼罩在一片灰蒙之中。
孙玄顺着王刚指的方向看去,远处的路面上泛着不正常的亮光,是冰。
就在这时,对讲机里传来老姜急促的声音:"小孙,三号车出问题了,油路好象冻住了!
孙玄暗骂一声,这些老解放牌卡车最怕冷天,油路一冻就得用火烤,可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
他快步走向车队中间的三号车,三号车司机老宋已经钻到了车底下。
老宋的声音从车底传来,带着金属碰撞的回音:"油管结冰了,得用热水浇。
孙玄环顾四周,荒凉的山路上,除了光秃秃的树干和偶尔飞过的乌鸦,什么也没有。
气温还在持续下降,风越来越猛,吹得人睁不开眼。
几个司机面面相觑,但在孙玄的带头下,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男人们围着卡车排成一圈,用最原始的方式试图挽救这辆老旧的机器。
温热的液体浇在冰冷的金属管上,发出轻微的"嗤嗤"声。
孙玄的指尖已经冻得发麻,但他仍坚持着,直到最后一滴。
孙玄系好腰带,却高兴不起来,他看着阴沉的天色,知道更大的考验还在后面。
车队再次启程,速度却慢得象蜗牛,路面越来越滑,车轮不时打滑空转。
孙玄紧盯着前方,每一根神经都绷得紧紧的,车上的粮食关系着全县百姓的性命,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傍晚时分,车队终于看到了南山公社低矮的房屋轮廓,孙玄刚松了口气,却发现公社大门口站着几个人,正朝车队挥手示意停车。
“同志,我们是南山公社的,我是南山公社的书记,李正平。现在天气已经变了,你们在这歇一晚上再走吧,晚上出发太危险了。”
孙玄落车时,李书记已经迎了上来,这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脸上的皱纹比实际年龄要深得多:"你们是下面政府的车队吧,休息一晚再走吧?
“李书记,你好,我们是红山县县政府的,我们喝点热水就得继续赶路了。”
孙玄刚说完李书记就说道:“都是一个省里的同志,我们一定好好招待。”
孙玄点了点头,却见李书记的目光不停往卡车上瞟,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李书记,我们赶时间,县里还等着这批粮食……"
孙玄的眉头紧皱,他看了看公社里隐约可见的破旧房屋,又想起红山县那些同样饥饿的面孔。这批粮食是严格按人口调配的,少一粒都可能让某个家庭挨饿。
孙玄硬起心肠说,但看到对方失望的眼神,又补充道,"不过我车上还有些备用干粮,可以留给你们应急。
他从驾驶室拿出一个布包,里面是嫂子给他准备路上吃的十几个玉米面饼子。
李书记接过饼子时,孙玄看到他皲裂的手掌上满是老茧。
众人喝了点热水后,车队离开红山公社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雪开始飘落,细碎的雪花在车灯照射下像无数飞舞的银针,孙玄把剩下的馒头掰成两半,一半给王刚,一半自己慢慢咀嚼,干硬的馒头刮得喉咙生疼,但他还是咽了下去。
孙玄又对李平道:“小平,你自己拿馒头吃吧。”
李平点了点头拿着馒头也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