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玄点点头,继续检查车辆,他注意到李平虽然兴奋,但干活很认真,帮着递工具、打手电,一点也不马虎。
随着第一缕曙光出现,车队缓缓驶出县城,道路上积雪被压成了冰,车轮碾过时发出刺耳的"嘎吱"声。
孙玄通过结霜的车窗望去,路两边的田野白茫茫一片,偶尔能看见几个早起的农民挑着担子艰难前行。
孙玄坐在头车的副驾驶位置,后视镜里,后面的几辆车保持着安全距离,象一条钢铁长龙游弋在群山之间。
驾驶室里比外面暖和不了多少,孙玄坐在副驾驶位置,从挎包里掏出工作本和钢笔,发现墨水已经冻住了,他只好把钢笔贴身揣着,等体温把它暖化。
王刚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烟盒,用嘴叼出一支烟。
孙玄点点头,翻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再次核对行程计划。
李平在后排使劲点头,牙齿还在打架:"嗯!没想到这么冷。
孙玄从座位底下扯出一条旧毛毯扔给李平:"裹上,别冻坏了。
车队以每小时不到三十公里的速度缓慢前行,快到中午时,天空突然阴沉下来,狂风卷着雪粒拍打在挡风玻璃上,能见度瞬间降到不足十米。
孙玄眯起眼睛往前看,只看见一片混沌的白色,这种暴风雪在东北叫"白毛风",在内陆地区虽然没那么厉害,但对行车也是极大的威胁。
十几个男人在风雪中艰难地作业,李平笨拙地帮着固定防滑链,手指很快就冻得失去了知觉。孙玄看见他手套上已经结了一层冰壳。
一个小时后,风雪稍歇,车队继续前进。
孙玄的钢笔终于化开了,他在颠簸的车厢里记录着行程:"2月27日中午,遇暴风雪,停车一小时……"
下午三点,车队勉强抵达青峰岭道班,这是个低矮的砖房,烟囱里冒着淡淡的炊烟,道班长老王迎出来,脸被寒风吹得通红。
屋内扑面而来的热气让人瞬间打了个激灵,十几个男人挤在狭小的屋子里,围着铁炉子烤火。孙玄注意到李平的脸色由青转红,像根冻坏的胡萝卜突然被扔进热水里。
吃饭前,王刚突然站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本红皮书:"先学习最高指示。
热腾腾的白菜粉条下肚,身上总算有了点热气,孙玄把鸡蛋塞给李平时,年轻人眼睛都湿了。
孙玄咬了口自己的鸡蛋,蛋黄在寒冷中迅速凝固,"晚上要赶一段夜路,才能到东寨农场过夜。
重新上路时,雪又下了起来,车灯照在雪地上,反射出刺眼的白光,王刚不得不放慢速度,几乎是在摸索着前进。
孙玄看了看温度表,外面已经是零下二十五度。
他回头看了眼李平,年轻人裹着毛毯和棉袄,还是止不住地发抖。
车厢里的温度似乎又降了几度,李平瞪大了眼睛,不自觉地往孙玄那边靠了靠。
黑虎口是一段盘山路,一边是峭壁,一边是悬崖,路面上的积雪被风吹成了坚硬的冰壳,车轮不时打滑。
孙玄屏住呼吸,看着王刚小心翼翼地操控方向盘,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所有人再次落车,寒风像刀子一样割着脸,孙玄蹲下来检查断裂的防滑链,手指碰到金属的瞬间就被粘住,扯下来时撕掉了一层皮,渗出了血珠。
他抢过工具,笨拙但认真地开始操作。孙玄看见李平的手也在流血,但他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一个小时后,车队终于抵达东寨农场,场部是一排平房,窗户透出昏黄的灯光。
场长老周早就接到电话,准备好了大通铺和热水。
十几个男人挤在两间大屋子里,湿透的鞋袜在火炉边排成一排,散发出古怪的气味。
李平捧着搪瓷缸,小口啜饮着滚烫的姜汤,脸上终于有了血色。
孙玄检查了每个人的状况,最后才坐下来处理自己手上的伤口。
深夜,孙玄被一阵压抑的啜泣声惊醒,借着月光,他看见李平蜷缩在被窝里,肩膀微微抖动。他悄悄挪过去,拍了拍年轻人的背。
“小平,小安和小雅也长大了,他们已经能够独立生活了,你不要担心那么多,更何况郑哥在呢,有啥事郑哥也会帮助他们的。”
在孙玄的安慰下,李平的心情也好受了很多。
第二天天不亮,车队又出发了,夜里新下的雪足有半尺厚,王刚不得不落车用铁锹铲开积雪才能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