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科长象被抽了骨头一样瘫在椅子上,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张副主任环顾四周,发现原本坐在他这边的几个常委都悄悄挪开了距离。
会议接下来的进程如同雪崩,农机站马站长被叫来作证,证实赵科长多次以检查为名索要农机配件。
但他的声音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威严,更象困兽的哀嚎。
孙玄数了数,十一只手齐刷刷地举起,包括那些曾经对张副主任唯命是从的常委,政治风向变得就是这么快。
散会后,人群迅速散去,仿佛生怕跟张副主任扯上关系。
孙玄留在最后,看见赵科长被两名干部带走时,裤管已经湿了一片,张副主任独自站在窗前,背影佝偻得象老了十岁。
吴书记收拾好文档,对孙玄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会议室,阳光通过走廊的窗户照进来,刺得孙玄眯起了眼。
回到办公室,吴书记锁上门,突然大笑起来,笑得眼角泛起泪花:"玄子,看见张副主任那表情没有?跟吃了死苍蝇似的!
孙玄也忍不住笑了,但很快又皱起眉头:"吴叔,这事就这么完了?
孙玄接过名单,突然意识到自己正被引入一个更广阔的政治舞台。
孙玄喉头一紧,想说些感谢的话,却发现言语太苍白。
窗外,秋日的阳光正好,照在县政府大院中央那面迎风招展的红旗上,孙玄知道,这场风暴过后,县里的天,要变了。
厨房里飘出炝锅的香气,孙玄一进门就看见大嫂吴红梅围着蓝布围裙,正麻利地翻炒着锅里的青椒肉片。
灶台上摆着已经做好的几道菜,红烧鲤鱼、蒜泥白肉、韭菜炒鸡蛋,还有一盆冒着热气的紫菜蛋花汤。
吴红梅回头笑了笑,额头上的汗珠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你大哥去供销社买酒了,马上回来。
孙玄把公文包放在门边的木椅上,走进厨房:"大嫂,做这么多菜?
吴红梅关小炉火,掀起围裙擦了擦手,"听说今天县委大会上出了大事?厂里都传遍了。
孙玄刚要回答,门吱呀一声开了,孙逸拎着两瓶白酒进来,身后跟着吴书记。
孙逸的白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那是以前地里劳作留下的痕迹。
孙逸把酒放在桌上,转身接过吴书记的帽子挂在门后,"红梅,菜好了吗?
吴书记环顾这间不大的屋子,目光在墙上的奖状和全家福上停留片刻,最后落在角落的书架上,那里整齐地排列着《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红岩》等书籍,还有几本手抄的诗词集。
“多看书好啊,不象某些人就喜欢看些小人书。”
孙玄尴尬的摸了摸头。
四人围坐在方桌旁,孙逸给每人斟上一杯白酒,吴书记举杯轻轻碰了碰桌面:"来,先走一个。
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孙玄感觉一股暖流从胃部扩散开来。
孙玄点点头,注意到大哥孙逸的筷子在空中停顿了一瞬,这个细节没逃过吴书记的眼睛。
孙逸的回答很流利,但孙玄听出了一丝谨慎,大哥以前说起工作总是兴致勃勃,现在却象在汇报。
饭桌上突然安静下来,孙玄看见大嫂吴红梅的手微微发抖,一片韭菜从她筷间滑落。
大哥孙逸的表情却出奇地平静,只是眼睛亮得吓人。
孙玄心头一震,这短短六个字里包含的顺从与算计让他陌生。
他记忆中的大哥是那个会为了工人多领半斤白糖据理力争的耿直汉子,是那个因为拒绝厂长亲戚插队分房而被穿小鞋的"孙倔头"。
吴书记满意地笑了,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等消息吧,我先回去了。
饭后,孙玄和孙逸一起送吴书记出门,吴书记的背影在路灯下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巷子拐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