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道理,源于庄昊生死搏杀间的领悟。
是他敢来此的底气,亦是敢指点陈平的资本。
武者,见过血和没见过血是截然不同的。
前者如百锻刀,削发如泥,锋锐异常,后者则似钝刀,锈迹斑斑,难成大器。
两者同时出手,所造成的伤害近乎天壤之别。
以他为例,见过血,即便没突破,对付未见血的陈平,也败之如捏鸡仔。
话音落下,庄昊长出了口气,象是卸下重担,神色都变的轻松。
他的身体不再哆嗦,只觉得整个人心灵仿佛经历了一场洗礼,任凭天寒地冻,都无可撼动分毫
纵然直面眼前之人,亦是如此。
昔日因陈平领先自己而诞生的那丁点追赶之意,此刻则随这番话道出荡然无存。
陈平闻言深深望着庄昊。
看的出来,这一个月的前线经历,委实让其成长不少,说话都变的意气风发起来。
其所言也不无道理。
只是陈平如听,道理他都懂,问题是,他不需要啊!
能安安稳稳居于后方突破,为何要傻乎乎的跑到前线拼死拼活,谋取那所谓的一线突破几率?
此方法或许适合庄昊,却未必适用他。
他自有一套奉行的修炼方式。
想是这般想,陈平却没反驳,他还是很感谢庄昊的提醒:“我知道了,多谢你的告知。”
这番不以为然话语,令庄昊脸色微变。
换作此前,他或许还会费些口舌,眼下已释然,再无想法。
他走下台阶,略带同情看向陈平,将诸般情绪化作一句:“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有些道理,人教人不会,事教人一遍就会。
陈平若不能及时参透,往后有的是他苦头吃,不过那时,已然跟他没有半点干系。
告别陈平,庄昊扬长而去。
他本想着去膳堂填饱肚子,却担心因此误了去内务堂登记的时机。
稍加迟疑后,他转辗内务堂。
饭,可以一顿不吃,但登记,必须尽早,以免夜长美梦多!
月底的内务堂,颇为繁忙。
与下值便关闭的药堂不同,此刻的内务堂依旧灯火通明。
不多时,庄昊抵达,入堂,找到守值之人,直奔主题。
对方起初还有些不满庄昊这么晚来打搅,但当得知对方乃突破后登记,立即散去愠色,挂满璨烂笑容。
连带着动作都麻利许多,行云流水走完整个流程。
庄昊却没离去,而是故作不经意询问:“这位老哥,不知本月除我之外,第三批帮众内,可曾有人突破?”
前线坊市和六合帮总部是两个世界,平日基本不会有交集。
他每天都处于水深火热中,忙着打打杀杀,忙着刀光剑影,忙着生存……
加之帮内无耳目,故而并不知晓帮内情况。
话音落下,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守值帮众,眼中噙满期待,想从对方口中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然而随着对方开口,期望一点点落空:“有的,但第几批帮众我不清楚,只记得他叫作馀宾士……是你说的那批吗?”
没有回应。
乘兴而来,却事与愿违,庄昊陷入沉默。
这平平无奇的三个字,好似当头棒喝,将他的期待砸的稀巴烂,他仿若看见自己那本该注定辉煌的金光大道骤然间暗淡了些。
“二十五号,馀宾士……比我足足快了五天!”他失神着,喃喃自语。
语气有着说不出的复杂。
快一两天,他还能接受,但快五天,委实让他备受打击。
‘还好就他突破,陈平依旧不如我。’
打击来的快去的也快,庄昊很快自我安慰着。
可打击不止于此。
守值帮众雪上加霜,忽道:“对了,还有个叫陈平的,也突破了。”
“陈平?”庄昊如遭重击,虎目陡然瞪大,直勾勾盯着那名守值帮众。
守值帮众被庄昊眼神吓了一跳,不知哪里说错了。
他慌忙翻了翻册子,语气愈发笃定:“是他,还是董管事亲自登记的,就在下午。”
后面的话,庄昊已经听不进去了,他满脑子空白。
整个人都麻了!
一张脸阴晴不定变幻着,面前的守值帮众都看呆了,他从未见过有人变脸如此之快,跟变戏法似的。
他哪里知道,此刻庄昊心中的波涛汹涌。
此前去找陈平,他原本是想找回场子,结果丢尽颜面不提,生生成了笑话。
一想到自己在陈平面前那臭显摆样子,他就感觉自己的脸象是被人狂抽猛击三千下,火辣辣的疼。
心中那个羞愧啊,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只觉得生无可恋。
他完全无法想象,当时陈平是何种心态憋住,又嘲笑了他多少次?
然而羞愧过后,更多是难以接受。
馀宾士能突破,盖因他有个好爹,可陈平突破,那他这一个月来的拼死拼活,算什么?
……
静室内。
陈平不知道庄昊于短短几分钟内,人生遭遇到滑铁卢般的沉痛打击。
他心绪颇为平静,对庄昊的眩耀行径表示理解。
年少不轻狂,那还是年轻人吗?
他对此也没有不满。
对方所言所行并未对他造成任何实质性伤害,无需斤斤计较。
至于当时为何没暴露实力,并非庄昊所想的暗自嘲笑,而是觉得没必要进行意气之争。
庄昊所言,不能说全对,也不能说全错。
两人更多是理念相悖。
他并不完全赞同的原因是,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的道理,这次侥幸临阵突破,下次呢?
生死搏杀间,你可以突破很多次,但只要失败一次,就是血的代价。
以他的情况,自不必做这般纯靠运气的冒失之举,还是稳扎稳打最为妥当。
没继续纠结此事,陈平收敛心思,摒弃杂念,将注意力放在了带回的诸般药物上。
他打算盘点下修练资粮,这是每逢月底必做之事,关乎着他下个月的修练。
很快盘点结束,当前修炼资粮情况是:三针汤十副,下品黑玉膏十五副,钱两不足二两。
望着这杯水车薪的资粮,陈平陷入了深深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