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从未想过,穿越这种事会落在自己头上。
更没想过,伴随穿越而来的“金手指”,会是一锅无限量供应的白粥。
意识刚从那无法言喻的混沌与撕裂感中挣脱时,他正站在一片荒芜的田埂上。手里莫名端着一只粗陶碗,碗里是冒着热气的、粘稠的白粥。米香纯净,是他从未在现代工业化产品中闻到过的醇厚。
“啧,无限白粥?”他当时甚至有点想笑,“这算什么?美食文?种田流开局?也太寒碜了点。”
但下一秒,鼻腔灌入的,就不再是单纯的米香。
那是一股难以形容的、复合的恶臭——腐烂的、腥臊的、尘土飞扬的,还有一种甜腻到令人作呕的,属于死亡的味道。
他抬起头,笑容僵死在脸上。
目光所及,大地龟裂,禾苗枯黄倒伏,不见半点绿色。远处的土路旁,歪斜着几间茅草棚子,大多己经塌陷,如同被遗弃的骨骸。
而真正让他血液冻结的,是路边的景象。
一具具骸骨,或者说,勉强还挂着破布片和干瘪皮肤的骷髅,以各种扭曲的姿态倒卧在那里。有些依稀能看出人形,更多的,则己被野狗、乌鸦啃噬得面目全非,白骨森森地暴露在昏黄的阳光下。
“饿殍遍地”
大学时在历史书上读到的西个字,轻飘飘的,考试的重点。此刻,却化作千斤重锤,带着无比具体、无比狰狞的细节,狠狠砸在他的视网膜上,砸进他的脑髓里。
那不是字,是地狱的景象。
一个瘦得几乎只剩骨架的孩子,匍匐在一具稍大的尸骸旁,徒劳地吮吸着那早己干瘪发黑的乳头。孩子的眼睛大而空洞,望着林墨的方向,却没有任何神采。
林墨的胃部一阵剧烈抽搐,手里的粥碗差点拿不稳。
“喂孩子”他喉咙干涩,几乎是本能地,端着碗踉跄着跑过去。
那孩子似乎被惊动,微微动了一下,看向他手中的碗,鼻翼微弱地翕动。那是一种烙印在生命最底层的、对食物的原始渴望。
林墨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碗沿凑到孩子干裂的唇边。
孩子像是回光返照般,猛地伸出枯瘦的小手抱住碗,整张脸埋了进去,贪婪地、几乎是窒息般地吞咽着温热的米粥。吞咽声急促而响亮,在这死寂的荒野里显得格外刺耳。
几口下肚,孩子的脸上似乎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生气。
林墨心中猛地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一种奇异的使命感。
对了,白粥!无限的白粥!
他有粮食!他能救人!这看似鸡肋的金手指,在此刻,就是神迹!
“等着,还有,还有很多!”他声音发颤,放下这个孩子,念头一动,又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出现在手中。
他冲向不远处另一个奄奄一息的老人。
“老人家,吃粥!吃粥!”
老人浑浊的眼睛睁开,看到白粥,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一把夺过,用手抓着往嘴里塞,糊得满脸都是。
一个,两个,三个
如同在干涸的河床上滴下第一滴水,更多濒死的流民被惊动了。他们从倒塌的窝棚后、从土沟里、从一切可以勉强藏身的角落,蠕动着,爬行着,向着林墨,向着那救命的米香汇聚过来。
眼睛绿得吓人。
“粥!是粥!”
“官人施粥了!官人施粥了!”
“给我一口!求求您!”
人群瞬间将林墨围得水泄不通,无数双枯柴般的手伸向他,抢夺着不断出现的粥碗。场面一度失控,嘶喊声、哀求声、吞咽声、碗被打碎的脆响混杂在一起。
林墨被挤得东倒西歪,心中那点最初的使命感很快被恐慌取代。他只能拼命地想着“白粥”,让一碗接一碗的白粥出现在手中,又瞬间被抢走。
他满头大汗,机械地重复着“变出粥-递出去”的动作,看着那些因为一点点粥水而暂时活过来的人脸,一种混杂着成就感和巨大悲悯的情绪冲击着他。
“别急!都有!都有!”他大声喊着,试图维持秩序,但声音很快被淹没。
就在他忙乱之际,一声铜锣般的暴喝炸响:
“何处狂徒!竟敢在此私设粥棚,聚众闹事?!”
林墨一惊,抬头望去。
只见几名穿着皂隶服色、手持水火棍的官差拨开人群,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为首一人面色焦黄,眼神锐利如鹰,一把夺过林墨刚变出来的一碗粥,看了一眼,又狠狠摔在地上!
粘稠的粥液溅了林墨一身。
“尔等刁民,竟敢哄抢!此人私自赈灾,己犯律法!给我拿下!”班头厉声喝道。
“大人!我是在救人!他们快饿死了!”林墨急忙辩解,指着周围面黄肌瘦的流民。
“救人?”班头冷笑一声,目光扫过地上被打翻的白粥,又死死盯住林墨凭空取出粥碗的手,眼中闪过一丝惊疑和贪婪,“我看你是妖言惑众,施用妖法!聚拢流民,意欲何为?!莫非想造反不成!”
“造反”二字一出,气氛瞬间肃杀。连抢粥的流民们都吓得缩回了手,惊恐地后退。
“不,不是!我只是”
不容分说,如狼似虎的官差己经一拥而上,反扭住林墨的双臂,绳索瞬间勒进皮肉。
“带走!”
那碗打翻在地的白粥,混入了泥土和脚印,依旧散发着绝望的香气。先前那个喝粥的孩子,躲在人群后面,睁着惊恐的眼睛,看着唯一给予他食物的人被粗暴地拖走。
林墨被推搡着前行,回头望去,只看到一片更加死寂的绝望,重新笼罩了那些刚刚泛起一丝生气的面孔。
冰冷的恐惧,第一次压过了穿越初期的茫然和那点可笑的使命感。
五十大板私自赈灾违反律法
史书轻飘飘翻过的一页,此刻正向他露出血腥而真实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