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婆子是凤名花的陪房,又是她的心腹,较比一般的下人,自然是要富裕不少的。
可再富裕也该有个限度,毕竟下人终归是下人。
三进的院子对于她来说太过违制了,本朝五品官才能住这样的院子,她一个奴籍根本不可能。
“你哪来的钱买这么大的院子?”凤名花此时并没有多愤怒,更多的是不解。
“是……是别人送的。”袁婆子身上的冷汗眼见着冒了出来,衣裳都溻湿了。
“谁送给你的?这是要多大的人情?”凤名花问,“快些如实招来。”
“是……是丁瑞,他想要捐官。”袁婆子哆哆嗦嗦地说道,“他们家是并州累世的富商,钱多了就想走仕途,可又没长读书的脑子。拐弯抹角地找到了老奴……老奴就在您跟前说了几句话……”
剩下的话,她就没有必要再说了,因为凤名花已经想起那个人了。
然而当时从袁婆子手中递给凤名花的也不过五万两银票,没有这宅子值钱。
“呵,”凤名花竟忍不住笑了一下,“还真是应了那句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呐!大头儿要给你们,正主儿倒是其次了。”
“县君息怒,老奴不是故意的。原本想要不收的,可是他死活给了我,那房契上已然写了名字,我也不好说别的了。”袁婆子极力解释道,“况且我也的确是一时贪心了……不过这宅子我一直没住,不信可叫人去瞧瞧,里头没什么东西的。”
“袁妈妈,这人呢最好是说实话,一旦撒谎被拆穿,恶果可就是双倍的。”雷鸢在一旁笑嘻嘻提醒,“这宅子还不是最要紧的,里头的东西才叫人大开眼界呢!”
雷鸢继续拨火:“我也是偶然听人说半个月前有个波斯商人从这里买了一尊上好的纯金水月观音像,是前朝陆淳之最后一尊佛像,价值非凡啊!”
凤名花的眼睛一下子就收紧了,这个纯金的水月观音像应该在她家的佛堂里供着才对,怎么会在这里被卖掉呢?
此时袁婆子已经站不住了,扑通一声就跪倒在了地上:“县君,没有这回事啊!她血口喷人!”
又看着雷鸢恶狠狠质问道:“雷四姑娘,我和你有什么冤仇?你要这样诬陷我?!”
雷鸢却看着她只是笑:“袁妈妈,我知道为什么你能做恶人了,因为你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肯死心。这院子前三进的确只是些空房子,可到了后头花园子就有一个大地窖了,不是吗?说一句那里是藏宝窟也不为过吧?”
袁婆子的眼一下就直了,甚至透出死气来。
见此情形,凤名花不再问她了,直接让人把门打开,到里头去查看。
“姐姐,不如咱们也进去瞧瞧热闹,开开眼界。”雷鸢朝雷鹭挑了挑眉。
雷鹭欣然应邀:“都到门口了,不进去也说不过去不是。”
姐妹俩一唱一和,携手走了进去。
早在雷鹭中毒之前,雷鸢就已经命人私底下打探凤名花跟前人的底细了。
她知道这些早晚用得上,就像当初她对待陈婆子那样。
一向非公侯人家府邸不入的凤名花此时竟然也走进了这三进的院子。
人一旦对什么事情格外好奇,就一定会想亲眼看看,凤名花也不例外。
袁婆子一向是她最信任的人,是她的心腹,可今天她才发现她背着自己做了太多不忠的事。
这院子很大,但没什么人住,只有两个看门的,屋子里也没什么过多的陈设。
一直走到后院,十几只大獒犬扑了上来,好在是有链子拴着的。
凤名花带来的侍卫身上都带着刀和弓箭,解决这十几只狗不是问题。
等到地窖的门打开,将里头的东西一样一样抬上来,凤名花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众人的嘴巴也张得越来越大。
这里头的珍宝足有上百件,无一例外都是从卫国公府弄出来的。
可卫国公府并没有失窃过,更确切地说,没有人发现丢过东西。
这说明了什么?只能是看守的人监守自盗。
袁婆子的丈夫也是府里的管家,儿子媳妇也都是管事的,一家人里应外合,用赝品取代了真品,神不知鬼不觉。
因为袁婆子是凤名花的心腹,很清楚哪些宝贝可以替换,哪些宝贝不能替换。
他们替换的宝贝大多都是凤名花预备要送人的,要知敖家每年收到的贵重礼物数不胜数,有一些喜欢的留下来自用,剩下的自然是用作礼尚往来。
以凤名花的身份和性情,她送出去的礼物自然没有人敢质疑,便是察觉有假也不敢说出来。
而且没有人知道这中间是被袁婆子等人偷梁换柱了,都以为凤名花是有意这么做的。
毕竟她的傲慢跋扈人尽皆知。
那尊水月观音像是因为那个波斯商人出高价想要买,袁婆子等人经不住诱惑,才替换掉了。
他们想的是那观音像供在佛堂上百尊的佛像中并不起眼,被发现的可能性也极小,所以才铤而走险的。
“县君,依我看那鳘鱼胶必然也是让袁婆子给偷了,有她这么个惯犯,还轮得到旁人吗?”雷鸢看着凤名花苍白的脸色忍着笑说。
凤名花冷着脸转过身,看了一眼瘫倒在地上的袁婆子,又把目光调转向雷家姐妹,但始终没有开口。
“依我看这件事必须得报官,如此才能保住咱们公府的名声,那么多假的东西送出去了,怕是早已经被人笑掉了大牙。”雷鹭道,“这刁奴实在可恶!”
袁婆子做下了这样的事,结局不言自明。区别只在于是公断还是私了。
凤名花重脸面,底下的人偷梁换柱,以假充真,败坏的是卫国公府和她凤名花的名声。
如果不将其罪行公之于众,又如何挽回他们的声望?
因此雷鹭说这话凤名花并没有反驳。
“回府,等天亮把这些刁奴都押送到天都府去!”
凤名花冷冷道,“严查严判,绝不姑息!”
她话一说完,袁婆子立刻双眼翻白晕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