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祭炼的深入,赵穆周身的气息也越发深邃缥缈。时而如暖玉生温,时而如寒冰彻骨,阴阳二气在他体表自然流转,将他衬托得如同执掌大道的神祇。
他与太极图的联系愈发紧密,仿佛此宝本就是他道的一部分延伸,如臂使指。
他能感觉到,一旦将这十六道先天神禁彻底炼化掌握,太极图的威能将提升到一个难以想象的境地。
届时,图卷一展,覆盖乾坤,阴阳逆转,恐怕寻常的武道领域都能被轻易定住、乃至吞噬炼化。这已不仅仅是元神至宝,更近乎于是大道载体。
马车外,云海苍茫,下方山河飞速后退。
车厢内,时间仿佛凝滞。赵穆完全沉浸在对至宝的祭炼与大道的感悟之中。他明白,彻底掌控这蜕变后的太极图,将是他接下来面对大风王朝乃至整个大陆风云变幻的最大依仗。
青牛拉车,稳步前行,朝大风王朝栖云城飞去。
大风王朝,栖云城。
这座以“云霞栖宿”之景闻名于世的王朝都城,此刻却笼罩在一片无形的阴云之下。皇城深处,议政大殿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龙椅上的皇帝风允烈面容沉肃,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发出沉闷的嗒嗒声,敲在下方每一位重臣的心上。
“消息确认了。”一位身着玄色劲装,气息精悍如鹰隼的男子沉声开口,他是大风影卫统领,凌肃。
“赵穆已离开大乾边境,乘坐那架青牛车辇,正朝我大风方向而来。根据其行进路线推断,目标……九成是我栖云城。”
殿内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
“大宁的天狱,被他取了。大燕的天狱,也被他夺取了,大乾的想必也已落入他手。”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太傅周文渊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如今他直奔我大风而来,目的不言自明,也是为了我大风皇城之下镇压的那座天狱!甚至还有我大风的千年积累。”
“天狱……究竟是何物?竟引得此獠接连出手?”一位武将忍不住问道,声音洪亮却难掩一丝惶惑。
无人能答。天狱在大风立国之初便已存在,只知道是关押妖魔的监牢,大风的权贵们都能从其中得到妖王宝血。
但现在赵穆这等人物,不惜跨越王朝疆域而来,其价值可想而知。
“无论天狱是何物,赵穆欲夺,便是与我大风为敌!”一位脾气火爆的亲王风擎宇猛地站起,声若洪钟,大声说道:“陛下,臣请旨,调集全国精锐,启动皇城大阵,布下天罗地网!栖云城乃我大风国本所在,岂容他人觊觎?定要叫那赵穆有来无回!”
一个不知道来历的天狱取走了,风擎宇不在乎,但从大宁、大燕和大乾的教训可以知道,赵穆这个家伙所到之处,是寸草不生,连王朝的千年积累也要强行夺走,这如何能行?
他话音落下,应者却寥寥。大多数人的脸上,非但没有同仇敌忾的激昂,反而充满了深深的忧虑和恐惧。
凌肃叹了口气,打破了短暂的沉寂,苦笑道:“擎宇亲王,勇气可嘉。但……您可知那赵穆如今到了何种境界?据大燕那边传回的零星信息,他未出一招,仅凭气息,便压得大燕皇室供奉抬不起头。大燕、大乾高手损失惨重。连其座下青牛,踏步虚空,视万军如无物。”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惨白的脸,继续道:“我大风精锐虽众,皇城大阵虽强,但……真能挡住他吗?若挡不住,激怒此等存在的后果,谁来承担?届时,恐怕不止天狱不保,我大风国祚,栖云城百万生灵……”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那股寒意已渗透每个人的骨髓。
太傅周文渊颤巍巍地起身,对着龙椅深深一揖:“陛下,老臣……老臣以为,凌统领所言,虽不中听,却是老成谋国之言。那赵穆势不可挡,其志在天狱,而非与我大风王朝不死不休。既然天狱之秘我等亦不甚明了,留在手中,福祸难料,反成招灾引祸之源。不若……不若……”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将那石破天惊的话说出口。
“不若主动将天狱取出,奉与赵穆!以此示好,或可保全京师,免去一场泼天大祸。甚至……或许能结下一份善缘。”
“荒谬!”风擎宇怒发冲冠,“周太傅!你这是在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未战先怯,竟要献出国之重器以求苟安?我大风立国千年,何曾受过如此屈辱?”
“屈辱?”另一位一直沉默的文臣,内阁首辅张正清缓缓开口,他面色平静,眼神却透着深深的疲惫,苦笑道:“亲王殿下,是屈辱重要,还是社稷存续、百姓安危重要?若战端一开,玉石俱焚,那时的屈辱,便是亡国之辱。如今献出天狱,或可称委曲求全,但至少保住了根基。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这个道理,殿下难道不懂吗?”
“你……你们!”风擎宇看着越来越多面露赞同或沉默不语的大臣,气得浑身发抖,“一群懦夫!我大风风骨,竟被尔等丢尽了!”
龙椅之上,皇帝风允烈始终沉默。他何尝不感到屈辱?身为帝王,却要被迫考虑将镇国之物拱手让人。
但凌肃描述的赵穆之威,以及各方搜集来的情报,都像一座大山压在他心头。那不是人力可以抗衡的存在。
殿内的争论愈发激烈,主战派与主和派(或者说主献派)泾渭分明,互相攻讦,但明显,主献派的声音逐渐占据了上风。并非他们不爱国,恰恰是因为太爱这个国家,太清楚与赵穆为敌的代价,才不得不选择这条看似最屈辱的道路。
恐惧,如同疫病,在权力的核心圈子里无声地蔓延。对绝对力量的敬畏,压倒了对尊严的坚持。
最终,风允烈抬起手,止住了所有的争吵。他脸上满是疲惫,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够了。”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