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此刻，伴随着那道狂暴的金色长虹撕裂天际、消失在远方，总兵府门前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也终于烟消云散。
李靖撑着发软的双腿，从冰冷的地面上艰难地爬了起来，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火辣辣地疼。
他看着太乙真人离去的方向，眼中没有丝毫的畏惧，反而闪铄着一抹冰冷的、洞悉一切的嘲讽。
“夫君！”
一声带着哭腔的担忧呼喊从府内传来。
被侍女搀扶着的殷氏，快步走了出来。她脸色依旧苍白，美丽的眼眸中蓄满了泪水，神情充满了惊惶与不安。
“刚才那……那又是阐教的仙人？他……他如此愤怒地追了出去，杨戬上仙和我们的孩儿，不会……不会有事吧？”
她虽然不懂修行之事，但刚才那股几乎要将整个总兵府都碾碎的恐怖气息，却让她感同身受。那是一位母亲最本能的恐惧。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李靖非但没有半分担忧，反而伸手扶住了她，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沉稳语气，安抚道：
“夫人放心，无碍的。”
他抬起头，望着那已经恢复了平静的天空，目光深邃而坚定。
“你莫看那太乙真人声势浩大，实则，不过是色厉内荏之辈罢了。”
见妻子依旧满脸困惑，李靖耐心地解释起来。他的声音不高，却充满了令人信服的力量。
“夫人，你可还记得三年前之事？那阐教的文殊、普贤，在六耳前辈面前，是何等的卑躬屈膝，丑态百出？”
殷氏闻言，轻轻点了点头，那屈辱的一幕，她同样记忆犹新。
“今日这太乙真人，亦是一丘之貉！”李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听闻是六耳前辈抢了人，便只敢在我这凡人面前发泄怒火，状若疯魔！可一听闻带走咤儿的，是六耳前辈的师弟杨戬上仙，你猜如何？”
“他那胆子，瞬间就回来了！”
李靖眼中闪铄着智慧的光芒，他戎马半生，最懂的就是如何分辨强者与弱者，如何看穿一个人的虚实。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怕强者，欺弱者！他自认为杨戬上仙不如六耳前辈，便敢去追赶挑衅，想要找回他那可怜的颜面！”
“可他哪里知道，太玄宫门下，岂有弱者？杨戬上仙那般渊渟岳峙的气度，那股内敛如神兵的气息，岂是这等外强中干之辈可以比拟？我敢断言，杨戬上仙的实力，绝不在他之下！”
说到这里，李靖顿了顿，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对太玄宫发自内心的信赖与敬畏。
“退一万步说，即便……即便杨戬上仙真的不敌，你莫要忘了，他的背后站着谁？”
“站着那位无法无天、连圣人脸面都敢打的六耳前辈！更站着那位深不可测的太玄宫之主——玄阳圣尊！”
“这太乙真人，以为自己是去捏一个软柿子，殊不知，他是主动去捅一个天大的马蜂窝！他此举，非是找回颜面，而是自取其辱，自取灭亡罢了！”
听着丈夫这一番条理清淅、逻辑严密的分析，殷氏心中的惊恐与不安，如同被阳光驱散的晨雾，渐渐消散。
她看着自己这位往日里只知军务的丈夫，此刻眼中却闪铄着洞察世事的瑞智光芒，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强烈的安定感。
是啊，那可是太玄宫！洪荒之中，谁人不知，太玄宫的弟子，最为护短！
打了小的，来了老的。
这太乙真人，当真是昏了头了！
想到此处，殷氏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擦去眼角的泪水，对着李靖轻轻点了点头，一颗悬着的心，彻底放回了肚子里。
……
而在另一边。
东海之上，云海翻腾。
杨戬的身影，如同一道穿梭于云海中的银色闪电，悄无声息，却又快得不可思议。
他的怀中，哪咤早已沉沉睡去。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挂着一丝甜甜的笑意，仿佛正在做什么美梦。
杨戬周身布下了一层柔和的仙光，将高空中的罡风与喧嚣，尽数隔绝在外，为这个新收的弟子，营造了一方绝对安宁的小天地。
他此行的目标，是东海深处的一座仙岛，那是师尊玄阳为他安排的道场，也是他日后教导哪咤的地方。
然而，就在他飞速赶路之时，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却微微一动。
他察觉到了。
在他的后方，一股强悍、狂暴、充满了毫不掩饰怒火的气息，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径直朝着自己的方向，破空袭来！
那气息所过之处，云海炸裂，虚空震颤，仿佛一颗燃烧的金色陨星，要将前方的一切都焚烧殆尽。
杨戬的脚步，缓缓停了下来。
他转身，静立于云海之上，怀抱着哪咤，身姿挺拔如枪，面容冷峻如山。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道金色流光由远及近，没有半分的惊讶或慌乱。仿佛早已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出。
“轰——！”
金光骤然停在了杨戬前方千丈之处，光芒散去，露出太乙真人那张因愤怒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
他脚踏祥云，手持拂尘，周身仙光沸腾，一双眼睛死死地锁定在杨戬，以及他怀中的哪咤身上，那目光，仿佛要喷出火来！
“杨戬！！！”
太乙真人的声音，如同炸雷一般，在天穹之上滚滚响起。
杨戬看着他，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平静地开口，声音清冷而沉稳：
“太乙真人，何故追赶于我？”
“何故？！”太乙真人象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怒极反笑道，“你还有脸问我何故？！杨戬！你一个小辈，也敢抢夺贫道看中的徒儿？！你好大的胆子！”
他一上来，便直接扣上了“叛徒”和“小辈”的帽子，试图用身份和辈分来压制杨戬。
然而，杨戬却连眉毛都未曾动一下。
他的脸上，甚至露出了一抹极淡的、充满了讥讽意味的冷笑。
“太乙真人，慎言。”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淅地传入太乙真人的耳中，每一个字都象是一柄冰冷的锤子，敲击在太乙真人的心头。
“此子名为哪咤，乃是上古女娲宫中灵珠子转世。此事，家师玄阳圣尊，早已与女娲娘娘商议妥当，命他降世之后，拜入我杨戬门下，以应天命。”
说到这里，杨戬的目光陡然变得凌厉起来，那双沉静的眸子中，仿佛有两柄无形的神枪，直刺太乙真人的神魂！
他看着脸色瞬间一变的太乙真人，一字一顿地反问道：
“此事，乃是两位圣人之间的约定。”
“与你太乙真人，与你阐教，又有何干系？”
轰！
这最后一句反问，如同一记无情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太乙真人的脸上！
圣人之间的约定！
这六个字，仿佛蕴含着天地间最沉重的分量，压得太乙真人瞬间哑口无言！
他可以不在乎杨戬，可以轻视太玄宫的二代弟子，但他敢质疑圣人的约定吗？尤其是一方还是功德无量、地位超然的女娲娘娘！
他想反驳，想怒斥杨戬一派胡言，可看着杨戬那坦然至极、不容置疑的眼神，他心中那股刚刚升起的底气，瞬间就泄了一大半！
他……说不过杨戬！
道理，不在他这边！
恼羞成怒！无尽的恼羞成怒涌上心头！
太乙真人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引以为傲的口才和道理，在“圣人约定”这四个字面前，显得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你……你……一派胡言！”
憋了半天，他只能挤出这么一句毫无力度的反驳。
紧接着，那被道理压制的怒火，便化为了最纯粹的杀意！
“伶牙俐齿的黄口小儿！贫道今日便先将你镇压，再带回崐仑山，亲自向师尊问个明白！”
道理说不通，那便用拳头！
这是阐教金仙们，在面对“弱者”时，最惯用的伎俩！
话音落下的瞬间，太乙真人猛地一挥手中拂尘，万千银丝瞬间暴涨，化作一道遮天蔽日的银色天罗，朝着杨戬当头罩下！
他竟然真的直接出手了！
看着那来势汹汹的拂尘，杨戬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更加冰冷的弧度。
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向前踏出一步，周身那股沉凝如山的气势，轰然爆发！一股锋锐无匹、仿佛要刺破九天的战意，冲天而起！
“我，还怕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