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之间,百年过去。
对于洪荒大地的芸芸众生而言,百年足以让山河变色,王朝更迭。
但对于那些高坐云端、俯瞰纪元沉浮的大能者来说,百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一次短暂的闭目与睁眼。
然而,这一个百年,却显得格外漫长。
因为,这是道祖鸿钧定下的天庭之约。
约期将至,三十三重天之上,南天门神光璀灿,天兵天将列阵以待,威严肃穆。
凌霄宝殿之内,更是仙气氤氲,霞光万道,昊天与瑶池早已端坐于帝位之上,神情紧张而又充满了期待。
今日,是他们天庭重立威严的关键之日!
“嗡——”
一道玉清仙光划破天际,祥云开道,金花乱坠。
元始天尊脚踏九龙沉香辇,在一众金仙弟子的簇拥下,缓缓驶入南天门。
他面容肃穆,神情倨傲,作为鸿钧门下最重规矩、最尊师长之人,他自然是第一个前来赴约。
他扫了一眼列阵的天兵,又看了一眼宝殿内正襟危坐的昊天,心中闪过一丝不屑。
若非老师法旨,这等地方,他断然不会踏足。
“恭迎元始圣人!”昊天与瑶池见状,连忙起身相迎,姿态放得极低。
元始天尊只是微微颔首,便径直走入大殿,寻了一处靠前的蒲团坐下,闭目养神,静待老师鸿钧的降临。
不多时,西方天际佛光普照,梵音禅唱之声由远及近。
只见准提道人与接引道人脚踏十二品功德金莲,联袂而来。他们依旧是那副疾苦之相,但眉宇间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火热与期盼。
在他们看来,道祖亲自召集,必有天大的好处。
对于贫瘠的西方而言,都是一场不容错过的甘霖。
“恭迎准提圣人、接引圣人!”昊天与瑶池再次起身。
二人对着昊天与瑶池还了一礼,口称“道友”,随后便在元始天尊不远处坐下。
准提的目光在大殿内滴溜溜地转了一圈,似乎在盘算着待会儿该如何开口,才能为西方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三位圣人落座,凌霄宝殿内的气氛顿时变得无比庄重。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大殿之外,金乌东升,又西沉。殿内的光影随之变幻,拉长,又缩短。
起初,元始天尊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时间的不断流逝……
他缓缓睁开了双眼,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
怎么回事?
太清、通天、女娲、后土,还有那玄阳……竟然一个都还没到?
他将目光投向准提与接引,发现这两人脸上也带着一丝疑惑。
大殿内的气氛开始变得有些微妙。
昊天与瑶池坐在帝位之上,更是如坐针毯,额头上隐隐渗出冷汗。他们能感觉到,事情似乎正在朝着一个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
又过了许久,久到连大殿外的云海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元始天尊的脸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
“岂有此理!”
他终于按捺不住,冷哼一声。
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一般在寂静的凌霄宝殿内炸响,震得昊天与瑶池心头一颤。
“通天!太清!女娲!还有那玄阳!”元始天尊的眼中燃烧着怒火,“他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无视老师法旨,公然违逆天命!简直是目无尊长,罪该万死!”
他本就对通天和玄阳一伙心怀不满,今日之事,更是让他找到了攻讦的借口。
准提与接引对视一眼,默不作声。他们虽然也对那些人的缺席感到意外,但更乐得见到三清内斗。
就在元始天尊怒不可遏,准备再次发作之际——
一股至高无上、浩瀚无边的威压,毫无征兆地降临了整个凌霄宝殿!
这股威压超越了时间与空间,仿佛是大道本身,冰冷、淡漠,不带丝毫感情。
整个大殿内的仙气瞬间凝固,所有光影全部静止,昊天与瑶池更是被这股威压压得直接从帝位上滑落,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元始、准提、接引三人也是心中一凛,连忙起身,躬敬地躬身行礼。
“恭迎老师!”
只见大殿上方的虚空之中,波纹荡漾,鸿钧道祖那模糊而又伟岸的身影,缓缓浮现。他仿佛与天地同在,目光扫过下方,深邃得看不出任何喜怒。
然而,元始天尊却敏锐地感觉到,今日老师的气息,似乎比往日更加冰冷,那深邃的目光深处,仿佛蕴藏着一片即将爆发的雷霆之海。
很显然,玄阳等人的集体缺席,已经彻底激怒了这位天道代言人。
“老师!”元始天尊立刻抓住机会,上前一步,义愤填膺地说道,
“通天、女娲、玄阳等人,狂妄自大,无视老师法旨,拒不赴约!此乃大不敬之罪,是公然挑衅天道威严!恳请老师降下雷霆之怒,严惩此等逆徒,以儆效尤,以正天规!”
他言辞恳切,一副为天道、为师门着想的忠臣模样。
准提和接引也连忙附和道:“元始道友所言极是!此风断不可长!还请道祖明鉴!”
他们三人满怀期待地看着鸿钧,等待着他降下神罚,将那几个眼中钉、肉中刺一举铲除。
然而,鸿钧的反应,却完全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鸿钧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那目光仿佛在看几只聒噪的蝼蚁。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带一丝波澜:
“他们,有他们的道。此事,无需再提。”
什么?!
元始天尊彻底愣住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追究了?
就这么算了?
这还是那个执掌天道、言出法随的鸿钧道祖吗?被人如此当面折辱,竟然连一句重话都没有?
他心中充满了不解、失望与更加强烈的愤怒。他不明白,老师为何要如此“纵容”那些叛逆之徒!
但鸿钧的话,便是天意。即便他心中再有万般不满,也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只能强压下怒火,悻悻地退了回去。
鸿钧没有再理会他们三人的心思,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匍匐在地的昊天与瑶池。
“起来吧。”
两个字,仿佛蕴含着无上法力。昊天和瑶池身上的恐怖威压瞬间消失,他们如蒙大赦,连忙爬起来,战战兢兢地重新坐好,却连头都不敢抬。
鸿钧收回目光,这才缓缓说道:“今日召尔等前来,是有一件关乎洪荒未来大势、天地秩序运转的重要之事,需要商议。”
正事来了!
听到这话,元始天尊、准提、接引三人立刻收敛了所有杂念,精神高度集中起来。
他们都竖起了耳朵,耐心聆听。
特别是准提和接引,心中的小算盘已经打得噼啪作响。他们自动忽略了鸿钧之前那反常的态度,只觉得这是道祖要给自己这些“听话”的弟子开小灶了。
不来的那些人,定然是错过了天大的机缘!
元始天尊也调整好了心态。他心想,老师不惩罚通天他们,或许是因为要交给自己更重要的任务,以此来体现亲疏远近。
只要能得到老师的扶持,让阐教大兴,那通天等人,日后有的是机会炮制!
三人的脸上,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了一丝期待的神色。
鸿钧将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眼中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讥讽。他继续用那平淡无波的语调说道:
“如今,天庭虽立,但神位空缺,秩序不显。三界之内,仙人杀伐不断,因果纠缠,致使量劫煞气日益滋生。长此以往,必将酿成滔天大祸,危及洪荒根本。”
“故,天道有感,当设‘封神榜’,以应此劫。”
说着,他屈指一弹。
只见一道金光与一道白光从他指尖飞出,落在大殿中央。金光展开,化作一卷神榜,其上大道符文流转,散发着镇压诸天的浩瀚天威,正是“封神榜”!白光则化作一根古朴的神鞭,鞭身之上刻有无数玄奥印记,隐隐有雷霆缠绕,正是“打神鞭”!
“凡榜上有名者,皆为天庭之神,受天庭节制,享天庭气运,维护三界秩序。此乃顺天应人之举,亦是尔等门下弟子的一场机缘。”
机缘?
听到这两个字,准提和接引的眼睛更亮了。上榜就能成为天庭正神,享受天庭气运?这听起来似乎是个不错的买卖!
元始天尊也在心中盘算,若能让自己门下一些资质平平的弟子上榜为神,既能为阐教在天庭布局,又能削减因果,确实是一举两得。
看着三人脸上那贪婪与盘算的神色,鸿钧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仿佛一个最高明的猎手,看着猎物一步步走入自己精心布置的陷阱。
“此次量劫,应在尔等三教。”鸿钧的目光扫过元始、准提、接引,“本应由阐、截、西三教共签此榜。但今日通天未至,便是自绝于天命之外。”
“故,这封神榜,便由尔等阐教与西方教,共同签押吧。”
话音落下,那金色的封神榜,缓缓飘到了元始天尊、准提、接引三人的面前。
三人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火热。
通天不来,意味着截教那庞大的应劫份额,将由他们两家瓜分?这似乎也不是坏事!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上前,仔细研究这封神榜之时,鸿钧那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再次响起,将他们所有的幻想,彻底击得粉碎。
“凡上此榜者……”
鸿钧的声音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地砸在三人的元神之上。
“肉身尽毁,化为飞灰。”
“其元神,将被禁锢于封神榜之内,受打神鞭节制,永世不得超脱,为天庭驱使,再无自由可言。”
轰!!!
这几句话,如同一道混沌神雷,在元始天尊、准提、接引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三人脸上的期待、贪婪、火热,瞬间凝固,随即转为彻彻底底的震惊、骇然与不敢置信!
肉身尽毁?!
元神禁锢?!
永世不得超脱?!
这……这哪里是什么机缘!这分明是比魂飞魄散还要恶毒无数倍的诅咒!是永恒的囚笼!
他们猛地抬头,看向鸿钧,只见道祖那模糊的面容之上,一双眼睛正冰冷地注视着他们,那眼神,仿佛在看三个已经死去的物件。
这一刻,他们如坠冰窟,遍体生寒!
他们终于明白了!
他们终于明白玄阳、通天、女娲他们为什么不来了!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论功行赏的大会,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鸿门宴!是一个早已挖好的、专门等着他们跳进去的深坑!
而他们,竟然还傻乎乎地满怀期待,主动送上门来!
悔恨、愤怒、恐惧……种种情绪如同狂潮般席卷了他们的道心。
元始天尊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准提和接引那原本疾苦的脸庞,此刻更是比吃了万年黄连还要苦涩,身体都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斗起来。
金色的封神榜,静静地悬浮在他们面前,散发着冰冷而神圣的光辉,仿佛正在无声地嘲笑着他们的愚蠢与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