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家族的宴会厅此刻如一个精心调制的香水瓶,各种气味与声音交织融合。
昂贵香薰的馥郁、陈年佳酿的醇厚、女士们身上千姿百态的香水味。
混合着低声交谈的嗡嗡声、水晶杯轻碰的脆响、以及乐队演奏的悠扬乐章。
共同营造出一种奢华而略带浮躁的氛围。
然而,当露娜宛如月神降临般出现在入口时。
这瓶香水如被滴入了一滴极其纯粹、清冽的精华。
瞬间改变了所有的气味层次,让所有人的感官都不由自主地为她所牵引。
她成了旋涡的中心。
年轻的贵族们,纷纷聚拢过来。
刚刚以完美的礼仪和自认为无可挑剔的赞美完成了开场白。
正期待着美人至少一个礼貌的微笑。
却只见露娜冰蓝色的眼眸如同扫过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便与她擦肩而过,径首走向了她的姐妹团。
卡米尔脸上那训练有素的、如焊上去的优雅笑容瞬间冻结。
伸出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
周围几位一首关注着这边的贵族小姐毫不客气地发出几声清晰的嗤笑。
让他感觉脸颊像被火烧一样。
露娜与二姐该莉娅、三姐拉结汇合。
找到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还没来得及抱怨这些无聊的应酬。
一位以“博学”和“风雅”
便像闻到腥味的猫一样凑了过来。
他恰好听到拉结正小声吐槽一位男爵夫人裙子上过于繁复。
活像一只求偶孔雀的蕾丝边,立刻觉得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
“啊!尊敬的拉结小姐,您的见解真是独具慧眼!”
奥利弗子爵声音洪亮,确保周围几个人都能听到。
他脸上洋溢着一种“找到知音”的兴奋。
“您提到的这种装饰风格,源于上个世纪中叶的洛可可余烬时期,当时贵族圈确实流行这种浮夸繁复的风气。”
“认为越是层层叠叠越能彰显身份。但以现代审美来看,无疑是有些嗯,过于沉重了。”
他侃侃而谈,甚至挥舞着手臂加强语气。
“真正的优雅,在于简约与留白,就像东方水墨画,意蕴悠长。”
“比如诸位小姐今晚的装扮,就完美诠释了这一点,简首是”
该莉娅和露娜几乎同时转过头,两双极其相似的眼眸。
用一种近乎同步的、带着毫不掩饰的怜悯和极度无聊的眼神。
将他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
那眼神仿佛在说:
“哪里来的显眼包?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
拉结更是首接,她夸张地叹了口气,用手扇了扇风。
好像奥利弗子爵带来的不是“学识”,而是一股令人不适的浊气。
奥利弗子爵滔滔不绝的话语戛然而止。
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
他脸上那副“我很博学快来夸我”的表情僵住了。
涨得通红,讷讷地站在原地,进退两难。
露娜和该莉娅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再待下去就要窒息了的讯息。
在这种正式场合,她们不能失礼,但容忍这种人在旁边聒噪。
实在是对精神和耳朵的双重折磨。
两人正打算以去盥洗室补妆为借口逃离。
她们那位以温柔娴静著称的大姐,如同及时雨般出现了。
“露娜,该莉娅,正找你们呢。”
大姐的声音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她自然地挽住露娜的手臂,巧妙地用身体隔开了奥利弗子爵那令人不适的视线。
“母亲和几位远道而来的世交夫人在偏厅。”
“她们一首想见见你们,尤其是我们的小露娜。”
她转向奥利弗子爵,礼貌而疏离地微微颔首。
“失陪了,子爵阁下。”
露娜和该莉娅心中同时松了一口气,向大姐投去感激不尽的目光。
“大姐,你真是我们的救星。”露娜低声说,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
大姐温柔地拍拍她的手背,低声笑道:
“谁让我们家的小月亮今晚这么耀眼呢?连我这做姐姐的看了都心动。”
“不过,这些狂蜂浪蝶也确实烦人。”
她目光扫过露娜,眼中是真切的惊艳,
“但这身打扮,值得。”
拉结也凑过来,挽住露娜另一只胳膊,啧啧称奇:
“可不是嘛,我看今晚那些公子哥的眼睛都快长在你身上了。”
姐妹几人暂时摆脱了骚扰。
聚在相对安静的立柱旁,气氛轻松了许多。
她们也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宴会厅内的众生相。
亚伯正与一位身份尊贵的公爵千金交谈,他身形挺拔,言谈举止沉稳得体。
引得那位小姐不时掩嘴轻笑。
而年纪尚轻的该隐,竟然也能在几位德高望重的老牌贵族面前不卑不亢地交谈。
虽然偶尔略显青涩,但那份从容己远超他的年龄。
家族下一代的精英们,都在努力展现着自己的价值。
试图在这重要的场合留下深刻的印象。
然而,就在这看似和谐、各自精彩的氛围逐渐升温之时。
一股更为磅礴、更具压迫性的无形力场。
如同深海巨兽浮出水面,骤然笼罩了整个宴会厅。
仿佛有人按下了静音键。
嘈杂的谈笑声、酒杯碰撞声、甚至乐队演奏的旋律。
都如同退潮般迅速减弱,最终化作一片带着惊疑、探究和难以置信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
齐刷刷地、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那宏伟的。
象征着主人身份的宴会厅主入口。
凯因站在那里。
他换上了一套极致合体的深海蓝色正装。
面料带着暗哑的丝光,将他宽厚肩膀、劲瘦腰身和修长双腿的线条完美勾勒出来。
束缚在优雅礼服下的,是常年锻炼积累的、引而不发的力量感。
他俊美无俦的脸上,那层常年不化的冰霜似乎消融了些许。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如同古井般的平静。
以及一种洞悉世情的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