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彻底笼罩石角镇，镇中心广场却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巨大的篝火在中央噼啪燃烧，跃动的火光照亮了周围一张张兴奋而粗糙的面庞。
简易搭起的木台上，乐手们卖力地吹奏弹拨着节奏欢快甚至有些喧闹的民间乐曲。
虽然缺乏精灵乐律的精致空灵，却自有一种粗犷热烈的生命力。
艾琳被安琪拉拉着，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边缘。
她拉低了兜帽，宝蓝色的眼眸却像最璀璨的星辰，熠熠生辉。
贪婪地捕捉着眼前的一切。
这就是人类的舞会！
没有黄金森林仪式舞那严格规定的角度和步伐，没有女官们挑剔审视的目光。
这里只有肆意飞扬的裙摆，踏着杂乱却充满活力的节拍的靴子。
人们手拉着手，放声大笑，旋转、跳跃、碰撞，汗水在火光下闪烁。
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焦香、劣质麦酒的酸味。
还有人们身上蒸腾出的热情汗味，混合成一种艾琳从未体验过的、极具冲击力的蓬勃气息。
她被深深震撼了。
这种混乱的、原始的、近乎野蛮的快乐。
与她所熟知的一切截然不同，却像一把火，瞬间点燃了她血脉中那份对自由和奔放的渴望。
“怎么样？是不是很有趣？”
安琪拉凑在她耳边大声说，脸上带着一贯的、看似真诚的笑容。
“看那边！那个大叔跳得多开心！”
艾琳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正笨拙却极其投入地扭动着身体。
逗得周围人哈哈大笑，他自己也笑得见牙不见眼。
这种毫无形象的快乐，在精灵看来是失仪的。
在此刻的艾琳眼中，却充满了奇异的感染力。
“嗯！”
艾琳用力点头，声音因为兴奋而微微发颤。
“他们他们好像真的很开心！”一种纯粹的、被气氛感染的喜悦在她心中荡漾开来。
安琪拉说得对，这里根本没有人在意什么精灵什么仇恨。
大家只是在享受此刻的欢愉。
安琪拉看着她那副完全被吸引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更深、更神秘的弧度。
很好，鱼儿己经完全被眼前的饵料迷住了。
她悄然维持着那笼罩在艾琳周围的、降低存在感的微弱混淆法术。
确保暂时还没有过于敏锐的目光注意到这个过于精致、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小姑娘”。
“尽情看吧，小艾琳。”
安琪拉的声音像带着蜜糖的毒药，轻柔地蛊惑着。
“这就是真实的人类世界，热闹，鲜活，没那么多的规矩和束缚。”
“比你一个人待在冷清的房间里有意思多了，对不对？”
艾琳完全沉浸在眼前的景象中，用力地点头，心中对安琪拉的感激又多了几分。
幸好有她带自己来，不然就要错过如此精彩的场面了！
她甚至开始觉得，方依那些过于谨慎的警告。
不仅是多余的，甚至是剥夺她快乐的枷锁。
与此同时，舞会的另一侧，入口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方依和雅典娜走了进来。
几乎是瞬间，原本喧闹的音乐声似乎都滞涩了一瞬。
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他们身上。
雅典娜褪去了昔日常着的战铠。
一袭简单的素白长裙，却丝毫无法掩盖她周身那股卓尔不群耀眼夺目的气质。
她身姿挺拔，紫发披肩，面容冷艳，紫金色的眼眸淡淡扫过全场。
自带一股生人勿近的凛然气场。
而她身边并肩而立的方依，更是引起了窃窃私语和倒抽冷气的声音。
合体的黑色礼服完美衬托出他冷峻英挺的容颜和挺拔如松的身形。
深蓝的发色与冰蓝的眼眸在火光下呈现出一种近乎妖异的魅力。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与僵硬。
但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冽和潜藏在平静表面下的。
如同远古凶兽般的危险气息，形成了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他们两人站在一起，一个如冰雪利刃，一个如暗夜深渊
般配得令人窒息
也强大得让那些原本想上前搭讪的、自诩风流的贵族青年们望而却步。
只敢远远观望，低声议论。
雅典娜对造成的效果似乎颇为满意，她极其自然地伸出手。
轻轻挽住了方依的手臂。
方依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但并未挣脱。
“所以。”
他微微侧头，压低声音，冰蓝色的眼睛里带着真实的困惑。
问出了从接到这个莫名其妙任务起就存在的疑问。
“这种场合，为什么一定需要我参加？”
他只是不明白其中的必要性，在他看来这纯粹是浪费时间。
雅典娜闻言，原本稍霁的脸色顿时一沉。
挽着他手臂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掐得他肌肉一痛。
她抬起头，紫金色的眼眸里燃起两簇小火苗，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低低地质问：
“怎么？和我一起参加，委屈你了？你不满意？”
方依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弄得更加莫名其妙。
他只是陈述疑问，并未表达任何“不满意”的情绪。
“我没有不满意。我只是疑惑。”
他实事求是地回答，完全无法理解这有什么值得生气的。
雅典娜被他这种首男式的、毫无波澜的回答噎了一下。
一口气堵在胸口，瞪着他，刚想说什么。
一个略带矫揉造作的女声插了进来。
“哎呀，这不是我们尊贵的雅典娜队长吗？”
那女子扭着腰肢走近，裙摆上的碎钻随着动作晃得人眼晕。
身上的香粉味浓得像打翻了香料铺。
几乎盖过了篝火的烟火气。
“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呢。
“毕竟，常年舞刀弄枪的，保不齐就磕着碰着，留了些不好看的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