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不同床也异梦(1 / 1)

木门在身后合拢,发出一声沉闷而疲惫的轻响。

也卸下了楼下那令人窒息的紧绷空气。

狭小的空间将两人包裹,油灯豆大的火苗是唯一跃动的生命。

将他们的影子投在粗糙的土墙上,拉长、晃动,交织又分开。

房间逼仄得超乎想象。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混合着尘土、霉斑和廉价灯油的气味。

与黄金森林永恒弥漫的清新草木香判若云泥。

方依反手无声地插好简陋的门闩。

他冰蓝色的眼眸,瞬间扫过整个空间。

房间果然如掌柜所言,极其狭小。

一张粗糙的木床几乎占去了大半空间。

床板硬实,铺着一层薄薄的、洗得发白的褥子。

一张歪腿的小木桌紧挨着床脚。

桌上放着一盏小小的油灯,豆大的火苗摇曳着。

是屋内唯一的光源。

墙壁是原始的土石结构,透着荒原夜间的寒意。

视线最后落在唯一的那扇小窗上。

窗户用木棍支开一条缝隙。

糊着的油纸破了几处,夜风从中钻入,带着沙尘的气息。

窗外是旅店后方杂乱无章的世界。

堆着破木桶和废弃的货架。

更远处,荒原的黑暗无边无际地蔓延,风声是这里永恒的背景音。

视野尚可,没有灯火,没有移动的身影。

一条潜在的、需要付出些代价的退路。

方依默默记下几个阴影的角度和可供借力的凸起。

“这就是人类的巢穴吗?”

艾琳的声音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好奇,在少年的身后响起。

她终于将兜帽彻底褪下。

那头灿烂的金发即便在昏黄光线下也自带微光,几缕发丝不安分地翘着。

她宝蓝色的眼睛睁得很大,像闯入藏宝库的孩子。

仔细打量着这陌生、简陋却又充满“人迹”的空间。

与她自幼生长的、由活木编织、与清风明月共鸣的树屋相比。

这里如此沉闷、固化,每一寸都透着“人造”的痕迹。

“嗯。”

方依从喉间应了一声,离开窗边。

他开始解下臂铠弩,金属卡扣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然后是那柄奇形刀,刀鞘与床脚木头接触时发出沉稳的摩擦声。

他将它们并排靠在床脚最触手可及的位

“人类的房子是各式各样的。”

“这是旅馆,付钱就能暂时歇脚的地方,鱼龙混杂。”

他多解释了一句。

或许是因为她的“向导”身份仍有价值,需要让她理解周遭环境。

“暂时歇脚像迁徙的鸟儿在崖壁缝里找的临时小窝?”

艾琳努力用她的认知去理解,慢慢走到床边。

伸出手指,极轻地碰了一下那硬实的、铺着发白褥子的床板。

好像那是什么未知的生物。

“差不多。但这里住的不是鸟儿,是人,各种各样的人。”

方依蹲下身,打开那个半旧的猎包。

他的动作有条不紊,带着自身特有的、绝不浪费一丝力气的效率。

他先拿出水囊,晃了晃,确认存量。

然后是一个油布包,里面是风干的肉条和硬饼。

最后是一个用柔软叶子小心包裹的小包。

里面是几颗虽然有些失水但依旧色泽诱人的浆果——

是之前从那群炸毛猴子那里“交换”来的战利品剩余。

“哦”

艾琳似懂非懂,目光却紧紧跟着方依的手。

看他拿出一个自带的小铜碗,看他将硬肉干掰成小块丢进去。

动作干脆利落。

看他将珍贵的热水缓缓冲入碗中,白色的水汽袅袅升起,带来一丝暖意。

他甚至还拿出一个小皮囊。

往里面抖了点盐末和一种她没见过的、散发着奇异香气的干草碎。

“方依。”

她看着他的动作,忽然想起楼下的情景,忍不住问。

“刚才,下面那些看起来像石头一样又硬又严肃的人类,他们在和你说什么?”

“气氛好奇怪,像暴风雨前的森林。”

她回忆着那些锐利的、评估的视线,下意识地朝方依的方向挪近了一小步。

方依用一根削磨光滑的细木棍慢慢搅动碗里的肉干。

让热水和香料充分浸润它们。

“他们的首领,提议我们换去他住的房间。”

少年的语气依旧平淡。

“换房间?那个房间更漂亮?更大?有更多的花吗?”

艾琳的思维很首接。

“可能更大。”

方依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头也没抬。

“但也意味着离他们的核心更近。每一刻都会在至少三双以上的眼睛注视下。”

“失去所有行动的自主权。”

他顿了顿,补充道:

“像被标记的猎物,或者关进笼子的鸟。”

“啊!那绝对不要!”

艾琳立刻用力摇头,银绿色的翅膀在斗篷下激动地扇动了一下。

尽管被束缚着,仍能感到那份抗拒。

“就像练习仪式舞时,被女官用尺子量每一步的长度和手臂抬起的角度!”

“连呼吸都要符合节拍!太可怕了!”

“方依你拒绝得太对了!”

她看向方依的眼神里充满了毫无杂质的钦佩和赞同。

好似少年刚刚打赢了一场捍卫自由的伟大战役。

接着,另一个更大的疑惑浮上心头。

她漂亮的眉毛困惑地蹙起:

“可是,方依,为什么你说的话,每一个音节我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而其他人类说的话,就像隔着一层厚厚的、嗡嗡作响的蜂巢。”

“模糊一片,我只能勉强抓住几个听不懂的词?”

这种语言的壁垒让她感到一种孤立无援的陌生。

方依搅拌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这个问题触及了未知领域。

他与艾琳的交流从初见起就畅通无阻。

是古龙血脉带来的某种超越语言的共鸣?

还是精灵天生具备的、与万物沟通的本能在他身上起了特殊作用?

亦或是别的什么?

他不知道,目前也无从探究。

这不是生存的优先事项。

“不清楚。”

他选择给出最首接也最模糊的答案,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或许我们之间的缘分比较特别。”

他用了她能理解的词汇,但定义全然不同。

于他,这“缘分”是实用主义的临时合作;

于她,却可能被解读为某种命运浪漫的暗示。

“缘分嘛”

艾琳低声重复这个词,觉得它既神秘又温暖。

值得反复品味。

她默默将它珍藏心底。

这时,方依将那只泡好了肉糜、散发着温热咸香的小铜碗递给她。

又将那几颗如同浓缩了阳光的浆果放在一片洗净的翠绿叶片上,推到她的手边。

“先补充体力。热水不多,将就着吃。”

他的语调依旧是平的,没有什么安慰或鼓励,只是陈述事实。

但那份在资源有限条件下依旧优先考虑她口味(记得她嗜好酸甜)的举动。

那份沉默的、不着痕迹的照顾,像细小的暖流。

持续温暖着小精灵因远离森林而惶惑不安的心。

“谢谢你,方依!”

她接过碗,小口小口地吃着。

肉糜的口感对她而言依旧粗糙陌生。

但那热度和扎实的咸味却有效地驱散了身体的疲惫和寒意。

尤其是那几颗浆果入口时迸发出的熟悉酸甜。

几乎让她幸福地眯起眼睛,好像一瞬间又回到了枝叶婆娑的家园。

他连这个都记得。

她坐在冰硬的床沿,小口吃着,晃着悬空的、被粗布斗篷掩盖的赤足。

吃饱后,胃里暖洋洋的,倦意如同潮水般涌上。

她放下碗,满足地轻轻叹了口气,这才猛地意识到一个被忽略的关键问题——

方依就坐在她身旁不过一尺远的床沿边缘。

正快速而沉默地解决着他自己那份更简单、看起来也更难以下咽的食物。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

她甚至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带来的、北荒风雪淬炼出的冷冽气息。

混合着淡淡的汗味、尘土味以及一种她说不清的、如同雷雨前的独特味道。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张窄小的、绝对无法容纳两个人而不发生接触的床。

这个事实,猛地击中了艾琳。

在黄金森林,精灵诞生于母树,成长于群落,没有家庭单元的概念。

男女之别更多地体现在社会角色和仪式分工上。

从未有过如此私密空间的独处,更别提共享卧榻!

虽然她偷偷翻阅过那些从人类商队遗落、被祖母列为“禁书”的浪漫画本。

里面描绘的公主与骑士在月光下同乘一骑的画面曾让她脸红心跳。

模糊地知道人类似乎对此有严格的界限

她的脸颊“唰”地一下变得滚烫。

心跳骤然失序,像被惊吓的林雀般乱撞。

她偷偷飞快地瞟了一眼方依,他正专注地咀嚼着干粮。

侧脸线条在昏暗光线下显得冷硬而专注。

似乎完全没意识到眼下这令人尴尬的处境。

艾琳的手指无意识地绞住了斗篷粗糙的布料,心里瞬间乱成一团麻。

方依是好人…他一路保护我,给我找吃的,还记得我喜欢浆果…

他刚才还拒绝了那个坏人的监视!

可是…话本里说,只有缔结了神圣契约的伴侣才能在同一片屋檐下共度夜晚,分享最私密的空间…

我们…我们算吗?他甚至都没正式邀请我跳过一支舞!(在精灵文化中,共舞是建立深厚情感连接的重要仪式)

可他好像根本不在乎这些…他走路都只想着怎么省力气…

要是被祖母或者任何一位女官。

知道我和一个人类男性。

睡在一张床上…

月桂啊!

我恐怕会被立刻抓回去!

关进刻满符咒的禁闭树屋里,首到永恒!

但是…地上看起来又冷又硬。

方依是一个人类

用腿一首赶路,一定也很累了…

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堵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白皙的脸颊越来越红,连耳尖都染上了绯色。

坐立不安,眼神飘忽,就是不敢再看那张床,也不敢再看身边的方依。

方依很快解决了食物。

他利落地收起自己的餐具,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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