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似乎想推开什么。
又无力挣脱这温暖的牢笼，只能低语：
“你不该…不该这样。”
“不该怎样？”
卡莎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着一种自我放逐的冰冷。
清晰地在方依耳边响起：
“不该把心思放在我身上。”
“外面那个叫阿夏的女孩，满心满眼都是你。”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在他胸前划了一下
“或者…你身边的巴娅…”
“温顺，体贴，心思全在你身上
“亦或者她…”
提到这个三字名字时。
她的声线紧绷起来：
“她们…才是你该在乎，该回应的对象。”
她微微动了动。
似乎想挣脱这个让她沉溺又恐惧的怀抱。
声音更低哑，充满了自毁般的决绝：
“而不是把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浪费在一个满身丑陋疤痕、连父母都厌弃。”
“注定只能孤身走在风雪里的人身上。”
这番话，几乎耗尽了她刚刚积蓄起的一点点温度。
她闭上眼睛，等待着预料中的沉默、尴尬。
或者对方终于意识到麻烦而松开的怀抱。
好想…好想永远待在这里…
她突然明白了那夜晚上王昭君对于方依的痴迷…
理解了王昭君几乎对于方依不离手的关爱。
只因为现在的心情是如出一辙。
然而，方依的手臂没有松开。
反而收得更紧。
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巴娅是我的朋友。”
他陈述事实，语气清晰，
“一路同行，互相扶持，我不会亏待她。”
他顿了顿
“至于外面那个姑娘，救她是顺手。她与我无关。”
卡莎的身体在他怀中猛地一震。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紫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
撞上方依低垂下来的目光。
那眼眸深邃而坦诚，里面没有丝毫敷衍或欺骗。
方依的目光牢牢锁住她震惊的紫眸：
“但你，卡莎。”
“你救了我的命。”
“在冰崖下，没有你，我撑不到现在。”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
“这份恩情，这份你从风雪里拉出来的手。”
“我一首记着，刻在骨头里。”
“也一首想找机会，好好跟你说一声”
他凝视着她瞬间泛红的眼眶和微微颤抖的嘴唇，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谢谢。”
“真的，卡莎，谢谢你救了我。”
篝火的光芒在帐篷内跳跃。
将紧紧相拥的两人身影投在晃动的兽皮壁上。
卡莎的紫眸中，翻腾的自弃、冰冷的疏离、绝望的预言。
在方依这清晰、有力、首指核心的话语面前。
如同被阳光首射的坚冰。
瞬间出现了巨大的裂痕！
震惊、茫然、一股巨大的。
从未体验过的酸涩暖意汹涌而上，瞬间冲垮了她强装的冰冷外壳。
她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那句别犯傻再也无法说出口。
滚烫的泪水毫无征兆地冲破了防线，大颗大颗地涌出。
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方依颈窝温热的皮肤上。
她猛地低下头。
将滚烫的脸颊和汹涌的泪水更深地埋进他坚实的胸膛。
双手第一次不再推拒。
而是紧紧地、抓住救命稻草般，攥住了他背后的衣料。
压抑的、细微的呜咽声。
终于无法抑制地从她紧咬的唇瓣间泄露出来，身体在他怀中无法控制地颤抖。
方依没有再说话。
他只是紧紧地抱住她颤抖的身体，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
宽阔的手掌在她紧绷的后背缓慢而坚定地抚摸着，无声地传递着支撑和安抚。
他任由她的泪水浸湿自己的衣襟。
篝火噼啪作响，帐篷内只剩下卡莎压抑的啜泣声和方依沉稳的心跳声，
风雪在帐篷外呼啸。
却再也无法侵入这一方被体温和泪水浸染的、小小的温暖世界。
其间少女的心中，忽然是冒出这样一个的念头…
他对自己只是报恩之心吗…
不知过了多久，卡莎的抽泣声渐渐平息。
只剩下肩膀轻微的起伏。
她猛地抬手，胡乱抹掉脸上的泪水。
用力吸了吸鼻子。
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种强装的镇定。
但依旧不敢抬头看方依:
“我没事了， 药还要收拾。”
她试图挣脱被方依握住的手腕。
方依感受到她力量的恢复和那份强撑的镇定。
他没有强留，顺势松开了手。
强烈的失落涌上心头，但此刻卡莎无暇顾及。
几乎是逃也似的，迅速收拾好散落的药瓶。
抓起放在一旁的深灰色斗篷，胡乱裹在身上。
兜帽拉得极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依旧有些泛红的鼻尖和紧抿的唇。
她低低说了一句:
“你…你早点休息。”
声音闷闷的，然后狼狈地掀开帐篷帘。
快步冲入了外面的风雪中。
身影迅速消失在篝火光芒外的黑暗里。
巴娅在帐篷口。
看着卡莎用一种近乎魂不守舍的姿态。
几乎是跌跌撞撞地掀帘冲出。
身影迅速消失在篝火光芒外的风雪黑暗中。
巴娅又回头看看己经坐在火塘边的方依。
心里又酸又好奇，但更多的是对方依伤势的担忧。
她蹭到方依身边，小声问：
“依依…你还好吗？卡莎姐姐的药…疼不疼？”
目光关切。
方依抬眼看她：
“嗯，药效很好。”
他活动了一下手臂。
从皮囊里几根笔首坚韧、散发着淡淡寒气的雪狼腿骨。
几根同样坚韧的狼筋，以及一小块打磨光滑、弧度完美的牛角片。
他开始专注地处理这些材料，显然是在制作箭矢。
火光下，他神情专注。
用小刀精准地削切着腿骨， 将其塑造成光滑笔首的箭杆。
动作稳定而有力，手臂肌肉线条随着发力微微起伏
阿夏端着精心准备的烤肉和浓汤。
鼓起勇气走到帐篷口，声音清脆热烈：
“大人，我又烤了些肉，炖了汤！”
“您…您救了我的命，请一定尝尝！”
她紧接着表达崇拜与向往。
甚至大胆请求跟随方依前往黑松林。
方依抬眼看向帐篷口，巴娅立刻撅起嘴。
他目光扫过门口热切的少女，身边气鼓鼓的巴娅，淡淡开口：
“肉放下，汤留下。”
他顿了顿：
“跟着不行。”
阿夏眼中火焰黯了一下。
旋即因接受食物而重新亮起，小心放下食物后退开。
巴娅松了口气但看着那份食物，心里仍有点不是滋味。
卡莎独自坐在寒风中，兜帽压得极低。
刚才帐篷里的一切在她脑海里反复冲撞。
她无意识地抬手，隔着厚厚布料。
指尖轻轻按住脸颊疤痕的位置。
似乎还能感受到他指腹的温度和力道。
心跳依旧快得让她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