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方依彻底放弃了思考。
任由身体的本能。
和姐姐那令人窒息却又无法抗拒的温柔牵引。
他闭着眼，专注地吞咽着。
感受着微凉触感和缓慢渡入的温暖汤汁。
不再去管角落里的目光。
也不再去分辨心底异样究竟是什么。
两人就这样在一种超越常理、近乎缠绵的喂食节奏中，继续着。
温热的羹汤带着骨髓特有的浓郁醇香和抚慰灵魂的暖意滑入喉咙。
极大地缓解了干渴和虚弱。
方依确实饿极了，这精心准备的食物迅速唤醒了身体的渴望。
王昭君喂得极有耐心。
目光始终焦着在方依的脸上，观察着他每一次吞咽。
她自己的唇色苍白，眼神深处是无法掩饰的欣喜。
方依吃了几口，感觉力气恢复了一些。
他的目光扫过托盘上剩余的丰盛食物。
又瞥了一眼角落里的巴娅和卡莎。
巴娅早己低下头，不敢再看，只是小脸通红。
卡莎则完全背过身去，背影僵硬，连平日里检查药材的行为都暂停了。
“姐…”
方依的声音带上了莫名的沙哑，明明水分己经补充了很多。
“这么多…我吃不完。
“给巴娅和卡莎也分一些吧？她们…应该也饿了。”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自然。
王昭君的动作顿住了。
她缓缓抬起眼帘，冰蓝色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寒气。
极其短暂、毫无感情地扫过巴娅的方向。
那眼神里没有了厌恶。
只有一种彻底的、视而不见的漠然。
目光甚至没有在卡莎的背影上停留一秒。
便立刻重新聚焦回方依的脸上。
她的眉头极其细微地蹙了一下。
似乎对这打断感到被打扰的不悦。
帐篷内的空气瞬间凝滞。
炉火的噼啪声显得格外刺耳。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
王昭君才极其轻微地、几乎不情愿地点了下头。
视线却从未离开方依的脸。
声音冷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可以。”
她甚至没有亲自动手分配的意思。
只是用端着碗的那只手的手腕。
极其随意地、朝着托盘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巴娅如蒙大赦。
小心翼翼地挪到托盘边。
非常乖巧地拿起一份最小的肋排和中等份量的雪莲根丝。
回到自己的位置前。
她又迅速分给了旁边的卡莎一些，然后才缩了回去。
她小口小口地啃着，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整个过程，王昭君的目光没有偏移分毫。
卡莎低声说了一句：
“不必。”
但肚子却在这寂静中不合时宜地轻响了一声。
她身体微微一僵。
沉默了一瞬才转过身。
脸上没什么表情，对着巴娅，声音依旧清冷：
“…多谢。”
当少女们将那食物放入口中时。
两人的动作都明显停顿了一下。
巴娅的眼睛瞬间睁大了些，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
下意识地咀嚼得更慢、更仔细，仿佛在确认这从未体验过的极致美味。
卡莎的紫眸中也极快地掠过讶异。
那看似普通的肋排和根丝，入口的瞬间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层次感。
肉的焦香酥脆混合着一种奇异的冰雪清冽感。
根丝的爽脆酸甜恰到好处地中和了油腻。
其中蕴含的精纯能量更是远超寻常食物。
这哪里是简单的食物？
这分明是用心到极致、甚至可能动用了特殊食材的珍馐。
她们无声地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撼。
这无比清晰地映衬出王昭君对方依那超越常理的、极致的用心。
她们小口吃着，不敢再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或声响。
王昭君似乎对她们的识趣毫不在意，或者说根本不在乎她们的反应。
她的注意力一首放到了方依身上。
她继续专注地喂着方依。
心情似乎因为刚才方依的安抚。
和此刻的顺从而明显好转。
她拿起一块烤得恰到好处的肋排。
用银质小刀仔细地将肉从骨头上剔下来。
切成极小的、方便入口的块状，再一块块喂给方依。
她自己的唇瓣紧抿着，对眼前丰盛的食物没有丝毫兴趣
方依在姐姐如此无微不至的照顾下，吃下不少食物。
当王昭君拿起那块浸满寒蜂蜜的奶糕。
自然地再次含住一端。
准备像喂汤羹那样渡给他时，方依轻轻摇了摇头：
“姐…够了吃不下了，你也吃一点吧？”
王昭君的动作停住了。
她没有立刻放下奶糕，冰蓝色的眼眸深深地看着他。
最终，她将奶糕放回托盘，却依旧没有去碰其他食物。
她拿起柔软的丝帕。
极其轻柔地替方依拭去嘴角和额角的薄汗，动作充满了珍视。
然后她极其自然地俯下身。
在方依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冰冷却无比珍重的吻。
那触感如同初雪融化，转瞬即逝。
“睡吧，依依。”
她替他掖好被角，将被沿一首拉到他的下颌处。
“你需要休息，什么也别想。”
方依确实感到了排山倒海般的疲惫。
重伤初愈的身体像被掏空了所有力气。
药力混合着食物的暖意，化作沉甸甸的困倦袭来。
他闭上眼睛，含糊地应了一声：
“嗯…姐…你也早点休息…”
王昭君没有回答，只是依旧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调整姿势让他躺得更舒服些。
一只手依旧固执地轻轻搭在他的胸口。
感受着那微弱却真实的心跳。
她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弟弟沉睡的脸上，
似要将他此刻安稳的呼吸。
微弱的脉搏都深深镌刻进心里。
帐篷内彻底安静下来。
只剩下方依逐渐平稳深长的呼吸。
以及炉火偶尔爆出的细微噼啪。
巴娅悄悄地缩在角落，也靠着帐篷壁打起了盹。
卡莎则熄灭了药炉下大部分炭火。
只留下一点微弱的余烬保持帐篷的温度。
她自己则盘膝坐在炉边的小毯子上。
闭目养神，身影几乎融入了角落的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