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如同大地深处的咆哮。
冰洞顶部巨大的冰凌如同断裂的山崖般轰然砸落。
洞壁在令人牙酸的呻吟声中崩裂、坍塌。
狂暴的冰雪洪流瞬间吞噬了王昭君指尖那点致命的深蓝寒芒。
也淹没了方依的嘶吼和巴娅的惊呼。
世界陷入一片混沌的、冰冷刺骨的黑暗与轰鸣。
方依在剧震和塌陷的瞬间，只来得及凭借本能。
如同猎豹般扑向离他更近、正因王昭君杀意而僵首的巴娅。
用自己重伤的身体将她死死护在身下。
无数碎裂的冰块和积雪如同重锤般砸在他的后背、肩膀，左臂的伤口被狠狠挤压。
撕裂般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几乎昏厥。
混乱中，他感觉到一股冰冷而强大的力量似乎试图抓住他。
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志。
但随即被更狂暴的崩塌洪流冲开，失重感猛地袭来。
他们所在的这一片冰层，如同脆弱的蛋壳般彻底碎裂，向下坠落。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几息，也许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令人窒息的轰鸣和坠落感终于停止。
刺骨的寒冷和无边的黑暗包裹了一切。
方依的意识在剧痛和寒冷中沉浮。
他感觉到身下是坚硬冰冷的岩石，耳边是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自己沉重而艰难的呼吸声，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和冰碴的刺痛。
左臂的伤口彻底麻木了。
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仿佛要将灵魂冻结的寒意顺着伤口蔓延。
更可怕的是，他感觉不到被他护在身下的巴娅的呼吸。
“巴…娅…”
他试图开口，声音微弱嘶哑得如同破风箱，喉咙里全是血腥味。
他想动，想确认她的生死，但身体像灌了铅，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极度的疲惫和失血带来的虚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不断将他拖向黑暗的深渊。
姐姐…在哪里？
那毁灭的寒芒…
巴娅…
在他的意识即将彻底沉没之际。
一点极其微弱、带着奇异幽蓝色泽的光芒，在他模糊的视野边缘亮起。
光芒来自冰壁深处某些蕴含特殊矿物的结晶体。
勉强照亮了这个狭窄、倾斜的冰隙底部。
借着这点微光，方依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
他看到了巴娅。
少女就蜷缩在他身体构成的屏障之下。
脸上、头发上沾满了冰屑和灰尘，小脸惨白，嘴角有一丝血迹。
似乎也受了些震荡伤。
但她的胸膛还在微微起伏。
她还活着，方依心中绷紧的弦猛地一松。
这微弱的安心感却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咳…咳咳…”
巴娅被喉咙里的冰碴呛醒，剧烈的咳嗽牵动了全身的疼痛。
她茫然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陌生的、散发着幽幽蓝光的冰壁穹顶。
以及…压在自己身上、毫无声息、脸色青白得如同死人的方依。
“方依！”
巴娅挣扎着从方依身下爬出来，顾不上自己的疼痛，扑到他身边。
触手所及，他裸露的皮肤冰冷得吓人。
她颤抖着手探向他的鼻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目光落在他左臂，那里厚厚的皮袄被完全撕裂，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皮肉翻卷。
边缘覆盖着一层诡异的、散发着寒气的薄冰，几乎冻结了血液。
但伤口深处，暗红色的血痂下，仍有极其缓慢的、冰凉的液体在渗出。
他还活着！
但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
失血、严寒、还有那诡异的、仿佛能冻结血液的伤口寒气。
都在疯狂吞噬他微弱的生机。
巴娅的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慌让她几乎窒息。
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没有药，没有火，没有干净的布…只有这无尽的寒冷和绝望…
但就在这绝望的深渊边缘，一个画面猛地闪过她的脑海。
温暖却令人窒息的大帐内，兽皮地毯，跳动的篝火。
还有…角落里那些被她偷偷翻烂了的、记载着部落巫医处理冻伤和创伤的古老皮卷。
那是她逃离部落前，在无数个被安排学习“族长之女礼仪”的枯燥午后。
唯一能让她感到自由和力量的秘密角落。
她如饥似渴地记下那些关于止血、草药、处理寒毒的知识。
幻想着有朝一日能用这些知识帮助族人。
或者…至少能让自己在残酷的北荒活下去。
她从未想过，第一个用上的，会是这种方式…这种场合…
“嗬…”
一声极轻、却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吸气声，在死寂的冰缝中响起。
巴娅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她僵硬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在冰缝倾斜的另一端，那片幽蓝光芒勉强照亮的阴影里。
王昭君静静地站在那里。
平日里高贵知性的美人，此刻也透露出些许狼狈。
她身上的沾满了冰尘，为了出行特地换上的斗篷也是破了几个大洞。
其周身散发出的气息比这冰缝底部的万年寒冰更加凛冽、更加恐怖。
她冰蓝色的眼眸在幽光下闪烁着非人的寒芒。
死死地盯着巴娅，更盯着巴娅身边昏迷濒死的方依。
那眼神里翻涌着滔天的怒焰、被压抑的毁灭欲。
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
因看到方依惨状而引发的、深不见底的恐惧和痛苦。
“他…是为了护着你…”
王昭君的声音像是从地狱的缝隙里挤出来的。
每一个字都带着冰渣，刮擦着巴娅的耳膜和神经。
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才变成这样的。”
巴娅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
连灵魂都在王昭君那充满杀意的目光下战栗。
她想起了崩塌前那毁灭的深蓝寒芒。
“她…要杀了她！”
“就在这里！”
“现在！”
求生的本能让她想逃，想缩到最远的角落。
但她的目光。
却无法从方依那青白的面孔和恐怖的伤口上移开。
他冰冷的体温透过空气传来。
他快死了。
因为保护她…
一股混杂着悲痛、愤怒和决绝的力量猛地从她心底爆发出来。
比之前在猞猁扑来时更加猛烈！
那些在大帐角落里偷偷记下的知识，此刻成了她唯一的武器。
“是…”
巴娅的声音嘶哑颤抖。
却异常清晰地响起在这死寂的冰缝里。
她甚至勇敢地迎上了王昭君那冻结灵魂的目光。
“他是为了保护我 所以…所以我更不能让他死在这里。”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
“他的伤口是霜爪猞猁的寒毒”
“我在部落的巫医皮卷上看过记载，必须立刻处理，否则寒气入心，他就一定会死…”
王昭君的瞳孔猛地收缩。
这个渺小的、她视为尘埃的蝼蚁，还敢在她面前宣称要救她的弟弟？！
这一切难道不是她害的？
怒火瞬间冲垮了她最后一丝理智的堤坝。
她周身的寒气如同风暴般席卷，冰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细密的裂痕再次蔓延。
“你…”
王昭君抬起手，指尖寒光凝聚，那毁灭性的力量再次浮现。
这一次，再没有任何崩塌能阻止她！
“你杀了我，依依也会死！”
巴娅在恐怖的威压下不退反进，她猛地扑到方依身边。
用自己单薄的身体尽可能挡住王昭君的视线。
同时用尽全身力气嘶喊。
语速飞快，带着一种近乎专业的急促。
将脑海中那些皮卷上的知识倾泻而出：
“你看伤口边缘的冰霜纹路！那是寒毒侵蚀血脉的标志。”
“必须先清除表层冰晶和污物，避免毒质深入，然后找到伤口上方寸半的位置，那是寒毒蔓延的关键节点。”
“用干净的布条死死扎紧，压迫止血同时暂时阻断寒毒下行，再用相对干净的布覆盖伤口，隔绝寒气。”
“没有火，只能用体温…或者能找到的任何东西稍微温暖伤口边缘，延缓冻结速度，这些都是最基础的处理。”
“你冻死我只需要一瞬间，但你能立刻完成这些吗？”
“你能保证你的力量不会一个控制不住，反而加速他血脉冻结吗？！”
她的话语像连珠炮，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依依需要时间，需要正确的处理争取时间。”
“你杀了我，就是亲手掐断依依最后一点生机。”
“部落的老巫医说过，这种伤，头一刻钟的处理都将决定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