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富贵被许卫华的话堵得心口直发闷，一张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他想骂回去，可许家小子那张嘴太毒，他根本不是对手。
他也想躲起来，可周围全是人，他被围得严严实实的连个退路都没有。
“我……我哪有钱！”
何富贵梗着脖子吼了一句。
这话一出，他自己都觉得心虚。
他一个单身汉，在厂里上班基本上吃也是在厂里。
一个月工资除了买点烟酒解解馋，剩下的全都存着，怎么可能没钱。
许卫华嗤笑一声，毫不掩饰对他的嘲讽。
没钱？糊弄鬼还差不多！
“没钱？没钱你刚才叫唤得那么起劲？
敢情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劝别人大方的时候一套一套的，轮到自己就装穷了？
何富贵，你这脸皮是城墙做的吧？又厚又不要脸！”
“就是啊，何富贵你刚才不还说人命关天吗？”
“对啊，你看马香兰多可怜，头上豁那么大一个口子，你就发发善心呗！”
人群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开始起哄，大家七嘴八舌地把何富贵架在火上烤。
这些话全都是刚才何富贵自己说出口的。
现在被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每一个字都像巴掌，狠狠地扇在他脸上。
何富贵气得浑身哆嗦，他指着那几个起哄的人，“你们少他妈放屁！有你们什么事！”
“怎么不关我们的事了？
都是邻居，我们这不是听了你这个明白人的话，劝劝你嘛！”
“哈哈哈……”
大家伙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许文秀冷眼看着，她对何富贵这种人没有半分同情，刀只有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才知道痛。
她的视线落在地上的马香兰身上。
“马香兰你脑子里的水，从你额头上的伤口里流干净了吗？
我告诉你，别说十块就是一分钱，我们家都不会借给你！
你想死就去死远点，别脏了我家的地！”
许文秀直接撕碎马香兰最后的伪装。
周围的邻居们都知道这回事，马香兰的脸皮真的是无人能比。
“她都去街道举报许家了，还好意思上门？”
“人家做点小生意碍着她什么事了？”
“怪不得许家不肯借，这要是借了，不就是养了条随时会反咬一口的毒蛇吗？”
“就是，这种人谁敢沾啊！”
“她男人怎么不把她打死……”
许文秀的话如此绝情，马香兰只要想到还躺在病床上的弟弟，她就忍着没回嘴。
人群里有个大娘心肠软，忍不住小声说了一句，“话是这么说，
可她弟弟毕竟……快不行了，能帮还是帮一把吧，那也是一条人命……”
她话还没说完，旁边一个长得瘦的男人立马就怼了回去。
“王大妈，那你借啊！
你不是刚拿了退休金吗？
你心善，你借给她点，这伤了脑袋五块十块的肯定不够。
那你就借几百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
那个被称为王大妈的女人瞬间黑了脸，闭了嘴不出声了。
让她说说可以，真让她掏钱，门都没有！
那可是她的钱，凭什么借给马香兰这个进过局子的烂货！
胡同里的人心里头都跟明镜似的，谁也不再说什么“该借”的屁话了。
许卫华看着何富贵那副吃了屎的表情，心里舒坦极了。
他往前一步，故意扬高了声音。
“马香兰，你还趴着做什么？
你不是缺钱吗？我们家没有，但何富贵有啊！
何富贵可是棉花胡同里出了名的热心肠，
他可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想必这些年攒下的钱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吧？
你问他借，他肯定给！”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何富贵身上。
何富贵心里把许卫华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这瘪犊子是把他往死路上逼啊！
他要是借了，这钱百分之百打水漂。
马香兰这家子什么德行，他住棉花胡同那么多年了，清楚得很。
可要是不借，他今天这人可就丢大了。
以后在胡同里还怎么抬头？
何富贵现在是骑虎难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一直趴在地上的马香兰，动了一下。
她缓缓地抬起头，那张布满血污和灰尘的脸转向了何富贵。
她眼中闪过一抹决绝的光，许文秀这硬心肠的贱人，是铁了心不给钱。
她今天就算是磕死在这里，也拿不到一分。
那就换个人借！
对！何富贵！
马香兰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咬着牙尽量让麻木的身躯动起来。
她踉踉跄跄地朝着何富贵冲了过去。
何富贵被她这副疯癫的样子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想往后躲。
可他身后的人一个都不挪脚，全是看笑话般看着他
他这会儿根本无路可退！
“噗通”一声！
马香兰冲到何富贵面前，重重地跪了下去，双手死死地抱住了他的大腿！
“富贵哥！我求求你！求求你了！
求求你救救我弟弟吧！我会还你的，求你了！”
她身上的线衣早就脏得看不出颜色，头发乱得跟鸡窝一样，额头上的伤口还在往外渗着血珠子，混着眼泪鼻涕，都蹭在了何富贵的裤腿上。
“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整个胡同里就你的心最善了！
你就当可怜可怜我，救救我弟弟吧！
他真的快死了……医生说没钱就要停药了！
只要你肯借钱给我，我这条命就是你的！
我给你当牛做马，给你洗衣做饭，我什么都可以干……”
她额头上的伤口随着她的动作过大，再次崩开了血水顺着脸颊流下，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何富贵被她这么抱着，身子一僵，一股湿腻感从裤腿上传来，还有那张令人作呕的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想一脚把这个疯女人踹开，可腿被抱得死死的，根本动弹不得。
“你……你放开！你个疯婆子，你抱着我干什么！”
何富贵又惊又怒。
周围的邻居们全都看傻了，随即爆发出更大的议论声。
“哎哟！这下可赖上何富贵了！”
“富贵，快借钱啊！马香兰都给你跪下了！”
“是啊，你看她哭得多惨，再不借人都要晕你身上了，到时候你还得送医院，更麻烦！”
“富贵一条人命啊！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何富贵听着大家的话，他们这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啊！
他一张脸憋得通红，想死的心都有了。
许卫华抱着胳膊，冷笑着看戏。
许文秀也是一脸冷漠，活该！
何富贵看周围一圈全是等着看他笑话的邻居。
他知道今天这钱要是不拿出来，他是别想脱身了。
他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