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识文断字,精通算术,之前观里的大小文书、帐目记录,多是由他协助赵仙师打理,属下之前也在他手下做些跑腿的活儿。如今……不知观主欲如何安排宋秀才?”
周康将这个问题抛了出来,显然,这位宋秀才在观中原有的“文化人”地位,让他有些难以直接安置。
张顺义目光落在宋书明身上,只见他虽衣着寒素,但站姿挺拔,眼神平静中带着一丝审慎,并未因眼前的局面而显得慌乱或卑微。
其身后两人,则显得年轻许多,约莫二十出头,面色稚嫩,眼神中带着不安,是上月新来的,周康直言不好安排。
张顺义没有立刻回答周康关于宋书明的问题,而是站起身,缓步走到门口,目光扫过廊下所有聚集于此的玄阴观旧人。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淅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诸位!”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威严,众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来。
“今日之安排,仅是一个开始。玄阴观已经沉寂太久了,百废待兴。然而,此地乃是禾山宗的符诏所在,更是蕴含着地脉灵机的宝地。我既然来到这里,就绝不会让它继续荒废下去!”他的话语掷地有声,透露出一种坚定的决心。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让自己的话语在众人心中沉淀片刻。
然后继续说道:“现在,我们的职位或许有高低之分,所负责的事务或许有繁简之别,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诸位能够尽心尽力、恪尽职守,待到我玄阴观重新崛起、真正掌控双云县的那一天,你们都将成为元老功臣!”
“到那时,你们所得到的荣耀和地位,又岂是如今所能比拟的呢?”
他的语气愈发强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让人无法忽视他的话语。
最后,他稍稍加重了语气,说道:“希望诸位都能好自为之,不要错失这个难得的机会,以免眈误了自己的前程!”
张顺义巧妙地运用了迷魂法的几分技巧,将灵力注入到自己的话语之中,使得他的声音虽然不算响亮,但却如同在人耳边低语一般清淅可闻。
这一番话,既给众人描绘了一个美好的大饼,又树立了自己的威严,可谓是一举两得。
众人闻言,神色各异,有激动,有期盼,也有尤疑,但均纷纷躬身应诺:“谨遵观主教悔!”
“都散了吧,各司其职。”张顺义挥挥手。
众人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周康、宋书明以及那两名新来的年轻人。
张顺义转身回到屋内,对周康道:“你也先去忙吧,督促他们将观内彻底清扫一番。”
“是,观主。”周康躬敬退下,临走前看了宋书明一眼,眼神复杂。
屋内只剩下张顺义与留下的三人。
张顺义的目光首先落在宋书明身上,并未急于开口,而是先打量着他,无形的灵压稍稍释放,营造出一种静谧而略带压迫的氛围。
宋书明感受到这股压力,身体微微绷紧,但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态,低头不语,等待问话。
屋内陷入短暂的寂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和远处道童洒扫的隐约声响。
张顺义看似随意地踱步到桌边,手指不经意般拂过事前拿出靠在桌角的迷魂伞。
他并未立刻说话,只是用目光平静地扫视着垂手恭立的三人,无形的压力悄然弥漫,让那两名新来的年轻人愈发紧张,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暗中,他已催动迷魂伞内蕴的“迷魂落魄”之法,一股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异样香气混合着神识波动,如同无形的蛛丝,悄然缠绕向宋书明等三人。
这并非强力的操控,而是更倾向于放大他们内心的真实念头,削弱其掩饰之心。
首先将目光投向宋书明,张顺义开口,声音平淡:“宋秀才,你既曾读书明理,又协助打理过观务,于这玄阴观,日后有何打算?”
宋书明只觉得心神微微一荡,仿佛酒后吐真言般,原本准备好的几分客套说辞到了嘴边却变了样。
他抬起头,脸上带着读书人的清高与现实的无奈交织出的复杂神色,语气却异常坦诚:“回观主,宋某……唉,半生寒窗,除了识得几个字,会算些粗浅帐目,于这世道求生之计,实在匮乏。如今家族遭噩,早已无力扶持,科举之路更是缈茫。”
“前几年还曾借着秀才身份在私塾教书,倒是算有生计,可惜自己不耐人情干不下去。”
“如今只求观主能收留,在观中得一栖身之所,有口安稳饭吃,便心满意足。若观主不弃,宋某愿效犬马之劳。”他话语中透着一股认命般的恳切,并无太多虚饰。
这也解释了为何之前能在赵明远在时管理观中事务,但赵明远一走,观中众人反而推举周康出头。
张顺义微微颔首,又问:“你可曾熟读此方世界的道家经典?诸如《黄庭》、《阴符》,或是禾山宗的基础经义?”
宋书明脸上露出一丝惭愧,摇头道:“惭愧,早年一心只读圣贤书,以求科举功名,于道藏经典涉猎极少,仅知皮毛,不敢妄言熟读。”
“无妨。”张顺义心中已有计较,“既然你通文墨,晓算术,又愿留下。现命你暂代‘库头’、‘仓头’之职,掌管观内一应仓库物资的入库、出库登记与盘点。此职关乎观内根基,需细心严谨,你可能胜任?”
宋书明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这虽非什么高位,却是实实在在的职责,且是文书管理类,正合他所长,算是有了生计。
他连忙深深一揖:“多谢观主信任!书明定当恪尽职守,仔细核对,绝不敢有负所托!”
张顺义又问:“你说你曾在私塾教书几年,可有勤奋好学却家境贫寒的弟子存在?”
果然得到宋书明的肯定回复,言说至少三人是如此家境,只知修学,但定如自己一般,进学无望。
张顺义有些欣喜,便说:“你若还有联系,过几日便将这三人招来观里,自有一番生计。”
“好,你且先下去,熟悉一下库房情况。”张顺义挥挥手。
宋书明再次行礼,退了出去,脚步似乎都轻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