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两日已过。
这两日,张顺义几乎足不出户,全心扑在那枯燥繁复的定魂符绘制上。
成果可谓惨淡,失败了数十次,耗去了大量符纸朱砂,最终成功纳入怀中的,仅有三张灵光黯淡、笔画略显晦涩的劣质定魂符。
这便是他三日苦功唯一的收获。
第三日清晨,他停下符笔,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算算时日,那“大树坡包子店”承诺的首批“货物”也该送到了。
他不再耽搁,将三张劣质定魂符小心收好,又令阿大、阿二、阿三抬起早已准备好的那堆科仪材料,离开了泥螺巷小院,朝着城南枯藤巷那处废弃院子行去。
枯藤巷果然偏僻,越往深处走,人迹越是罕至,空气中甚至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土腥和腐朽气息。
那处废弃的院子比想象中更大,围墙高耸,门板早已腐烂倒塌,院内杂草丛生,一片荒凉,但确实如刘猛所言,足够僻静,正是处理那些见不得光之事的理想场所。
张顺义并未急于进入,先是让阿二带着阿大阿三在院子外围谨慎地巡视探查了一圈,确认近期除了些野猫野狗的痕迹,并无其他人迹,这才稍稍放心。
他带着抬着材料的骷髅走进院子。
只见院内,那包子店的小二正带着几个神情麻木、体格粗壮的凡人力夫,将一捆捆用粗糙草席紧紧包裹的长条状物事从一辆破旧的板车上卸下,整齐地码放在院角。
那些草席包裹的形态,不言而喻。
见张顺义到来,那小二连忙迎上前,脸上堆着职业化的笑容:“客官您来了!您要的‘羊羔肉’,二百具,全都在这儿了,您验验?都是按您要求的‘下等’成色,保证干净。”
他顿了顿,又从怀里掏出三张绘制着冰蓝色符文、散发着丝丝寒气的符录递过来,“东家吩咐了,额外赠您三张‘冰冻符’,贴在这些‘肉’上,可保半月不腐不坏。您看……”他搓了搓手指,暗示该结清尾款了。
张顺义并未急于掏钱,面色平静地走到那堆草席旁。
他心念微动,身后的阿二立刻上前,骨爪轻易地划开几捆草席的绳索,露出里面包裹的“货物”。
大多是些面色青灰、瘦骨嶙峋的男性尸体,年纪看来都不小了,身上穿着破烂的麻布衣服,倒是没什么明显的外伤和黑血污迹,符合那文士刘师傅所说的“来源清净”。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淡淡的尸臭和草木灰混合的气味。
张顺义仔细检查了几具,又让阿二随机抽检了十来具,确认数量和质量都无问题,这才从怀中点出剩馀的尾款符钱,交给了那小二。
小二清点无误,笑容更盛,连忙招呼力夫:“好了好了,货已交割,走了走了!”一行人如同躲避瘟疫般,推着空板车,匆匆离开了这令人不适的废弃院落。
张顺义并未放松警剔,立刻指令阿二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远远吊着,直到确认他们确实离开枯藤巷局域,并无其他心思,才令其返回院内听命。
同时,阿大和阿三则被派驻到院门和围墙的关键位置,如同两尊沉默的哨兵,警剔地巡视着外界。
一切安排妥当,张顺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那丝复杂的情绪。
他走到院子中央事先清理出的一片空地上,从带来的包裹里取出那套从“奉真居”买来的超度科仪用具。
铺开黄布,摆上灯台,点燃白蜡烛和线香。
摇曳的烛光和袅袅青烟,在这荒败的院落中营造出一种诡异而肃穆的氛围。
他盘膝坐在黄布前的蒲团上,闭目凝神,低声诵念起《清净经》,竭力驱散脑海中纷杂的念头,让心境趋于澄澈平和。
超度亡魂,无论真心假意,表面功夫需做足,这也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怨气纠缠。
几遍经文念罢,心神渐宁。
张顺义睁开眼,对阿二示意。
阿二立刻走到院角,抓起一具草席包裹,轻若无物般提到法坛前,解开草席,将里面那具冰冷的尸体平整地放在地上。
张顺义起身,来到法桌前,右手手持那柄无鞘的桃木剑,左手轻摇铜铃,脚踏简易罡步,口中开始朗声诵念那本《太平度人经》中的超度咒文。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在这寂静的院落中回荡。
随着科仪的进行,那微弱的烛火似乎明亮了些许,线香燃烧的青烟也不再散乱,而是缓缓汇聚在尸体上方,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
空气中,那原本淡淡的尸臭似乎被一股檀香气息中和、净化。
科仪引动的微弱灵气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汇聚于院中,带来一丝难以言喻的安宁与肃穆。
冗长的经文终于念至尾声。
张顺义停下步伐,木剑指向地上的尸体,沉声道:“尘归尘,土归土,亡灵莫徘徊,一路……走好。”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体内那灵力骤然涌动,施展出“复活骷髅”法术!
幽蓝色的魂火自虚空中凝聚,猛地注入那具尸体的头颅之中!
尸体开始剧烈抽搐,血肉仿佛被无形之力快速剥离、消融,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不过几个呼吸间,一具眼窝中燃烧着幽蓝魂光的白骨骷髅兵,便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茫然地站在原地。
然而,就在它成型的下一秒,异变突生!
这新生的骷髅兵躯体剧烈震颤,构成它身体的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摩擦声,仿佛失去了某种内核的维系之力。
它眼框中的幽蓝魂火疯狂闪铄,明灭不定,仅仅支撑了不到三息时间——
哗啦!
整具骷髅骤然散架,化作一堆凌乱的白骨,散落在地。
而那团新生的幽蓝魂火,则在彻底脱离颅骨刹那,被张顺义眼疾手快,用那枚得自乔山的“养魂玉佩”及时收摄了进去。
玉佩表面光芒一闪,隐约多了一丝微弱的蓝色光点。
“果然不行……”张顺义看着地上那堆白骨,并无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