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早课完毕。
张顺义并未急于其他,而是郑重地取出了那本花费十枚符钱得来的《定魂符详解》。
他坐在院中石凳上,将书册平铺于膝前,凝神静气,开始逐字逐句地仔细参详。
阳光通过歪脖子树的枝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也照亮了书页上那些精细繁复的符文图案。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临摹着符文的笔画,脑海中不断推演着灵力的运转路线,揣摩着每一处转折的力道与节奏。
他知道,符录之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这看似简单的“定魂符”,或许将是他真正踏入此道的第一步。
院中只剩下书页翻动的轻微沙沙声,以及他全神贯注时悠长而平稳的呼吸声。
良久之后,张顺义看了眼灰白面板:‘定魂符(0/100)未入门’
‘妥了!’
抽出几张粗糙的黄色草纸符纸铺在石桌上,张顺义开始着手调制画符所需的灵墨。
他取出一小撮灵砂,又滴入几滴昨日剩下的妖狼血,再添加那罐凡品朱砂,用一根细骨棒缓缓研磨起来。
灵砂与兽血朱砂混合,在骨棒的碾磨下逐渐化作一种粘稠、闪铄着微弱灵光与血腥气的暗红色墨汁。
至于画符的关键——符笔,他之前并非没有考虑过购买。
在百宝阁时,他曾试用过几只低等的符笔。
下下品的符笔,多是十年生的灵竹为杆,缀以稍有灵性的黄鼠狼尾毛为毫,售价三枚符钱。
但以灵力驱使时,能明显感觉到灵力在笔杆与笔毫间流转有些许卡顿晦涩,需要耗费额外心神去适应和引导。
而稍好一些的下中品符笔,笔杆或许是更好的灵木或低阶妖兽指骨,笔毫也更精良些,灵力流转便顺畅许多,基本没了滞碍之感,但价格也瞬间飙升至二十枚符钱。
当时张顺义掂量着那支笔,再想想自己要画的不过是价值几两灵砂的《定魂符》……他当时心里就嘀咕了一句:
“额,只能说阿定他不配。”
最终他没买。
并非纯粹出于吝啬,而是另有打算。
他的目光扫过意识中那灰白色的面板:
三个月来日夜不停地炼制“白骨破甲丸”,海量的实践硬生生将《百骸法炼》这门法术推入了“精通”境界!
如今的他,对于骨骼的操控已远非昔日可比。
若论将白骨精粹、凝练到极致,他甚至能将其拉抻、打磨至头发丝般纤细,且能保证每一根的粗细、软硬、质地都高度一致。
这般精炼后的骨丝,不仅能完美流通灵力,甚至对灵力还有微弱的增幅和导向之效。
当然,如此纤细的骨丝,强度有限,再也无法承载符文蚀刻,更别提炼制攻击符器了。
但,若是用来做一支符笔的笔毫……
昨日闲遐时,他便将鬼市买来的那堆妖兽骨骼取出,以《百骸法炼》神通反复淬炼、提纯,最终得到了十几颗拳头大小、质地无比均匀细腻、闪铄着象牙般温润光泽的白骨精粹。
他取其中一小块,心念微动,精粹如流沙般在他掌心重塑形态——笔杆被他塑成一截修长圆润、触手微凉的白骨,笔斗乃至笔帽皆由白骨一体成型。
而笔毫,则是他耗费心神,从那白骨精粹中抽取出的千百根比发丝更细、却极具轫性的骨丝精心扎制而成!
此刻,这支通体洁白、唯有笔锋处凝聚着一簇雪白细毫的符笔,正静静躺在他手中。
笔杆触手温润,隐隐与他自身灵力产生共鸣。
他虚握符笔,尝试着注入一丝微弱的灵力——
嗡……
灵力毫无阻碍地流过白骨笔杆,顺畅地导入那簇白毫之中,笔锋尖端瞬间凝聚起一点灵光,稳定而凝聚,如臂指使!
这手感,这灵通性,绝对超越了百宝阁里那三枚符钱的下下品,甚至比那二十符钱的下中品还要略胜半筹!
“便叫你‘白毫’吧。”
张顺义轻抚笔杆,对此颇为满意。
这可是他自己亲手所制,当然主要是成本几乎为零,却无比契合自身灵力特性的符笔。
准备就绪,他深吸一口气,摒除杂念。
右手执“白毫”笔,饱蘸暗红色灵墨,左手掐定一个简单的安神诀,口中低声诵念《定魂符详解》中记载的配套咒文,同时丹田抽出一缕灵力缓缓流转,依着书中所述的行气路线,注入笔锋。
笔尖落下,暗红色墨迹在黄色符纸上蜿蜒游走。
他全神贯注,试图复刻那繁复的符文结构:
起笔符头需轻灵而蕴含牵引之力,转折处需顿挫注入安定之意,符胆需厚重凝聚魂力,收笔符尾则要干脆利落,完成注灵与封术。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尽管他每一步都力求模仿书中记载,但符录之道岂是那般容易?
不是下笔时灵力输出稍显凝滞,导致符文线条粗细不均,灵韵中断;
便是行气节奏与笔画走势未能完美契合,使得符文结构徒具其形,缺乏神髓;
更有时画到一半,符纸上的灵墨竟无火自燃,“噗”的一声轻响,化作一小团黑灰,前功尽弃。
一连浪费了十几张符纸,结果不是画出来的符录软塌塌毫无灵光,全然无用,便是中途焚毁。
张顺义放下“白毫”笔,看着石桌上的一片狼借,并未气馁,反而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神情。
“看来又是禾山宗的惯例,做事留一半。”他低声自语。
那《定魂符详解》看似将图案、笔画、甚至行气节奏都交代清楚了,但最关键的时机,灵气,心境,符文解析,如何理解在其中的作用,乃至何处可以省略,何处应该尽可能的繁复,至于什么“意在笔先”、“符与心合”的微妙感觉,以及如何将自身神识与灵力完美融入符文的诀窍,却只字未提。
这就象只给了你一份零件的详细图纸,却没告诉你组装时的技巧和心得,零件在此位置如何运作,如何验错一般,普通人照样拼不出能用的机器。
“但是还好,”张顺义嘴角微扬,意识沉入识海,“我有统子哥啊!”
意念微动,那半透明的灰色面板再次浮现于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