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与周围那些交易火爆的“实物”摊位相比,这排“知识”摊位前可谓门可罗雀。
偶尔有几个被吸引驻足的修士,刚拿起一枚玉简或一本破书翻看,立刻就会被同行的伙伴悄悄拉到一边,低声耳语几句,那些人便如同被泼了冷水般,迅速放下东西,头也不回地离开。
张顺义隐约听到“骗局”、“练不得”、“找死”之类的零星词语。
心中起疑,他并未亲自上前,而是暗中运转“支配骷髅”,将自身视觉瞬间切换至阿二的视角。
通过那红中面具的眼孔,阿二如同一个好奇的随从,晃晃悠悠地走近其中一个摊位。
摊主是个干瘦的老头,靠着石壁打盹,对来客毫不在意。
摊前立着一块木牌,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祖传秘法,秘境奇遇,上古传承,三十两灵砂任选,货既售出,概不退换。”
阿二的骨爪随意拨弄着摊位上那些古旧的玉简。
玉简上刻印的名字一个比一个唬人:《九天玄元真经》、《天河剑典残篇》、《幽冥血海道》……光是名头就能吓死人。
张顺义操控阿二,视线扫过这些玉简,内心毫无波澜——全是骗鬼的东西。
要么里面是些东拼西凑、狗屁不通的废话,要么,怕不是陷阱都不舍得放饵。
倒是摊位角落堆放的几本用兽皮或粗纸装订的、更加破旧的线装书,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些书的名字相对“朴实”了些:《通神法禁》、《飞禽调火诀》、《飞颅法》、《先天元炁》。
阿二拿起那本《通神法禁》,粗糙的纸质仿佛一碰就碎。
书页泛黄,里面用拙劣的笔法画着些扭曲的符文和科仪图标,介绍语焉不详,似乎是一门通过参拜敬香和特定仪式沟通元君换取力量的法术,入门倒是简单,只需割指画符,念诵拗口咒文即可。
又翻开《飞禽调火诀》,里面写着如何捕捉特定飞禽,抽取其一丝精魂融入自身真气,换血炼身能掌控妖火能力的法门,效果描述得模棱两可。
《飞颅法》则更加诡异,记载如何将自己炼制成一颗能飞行噬人的头颅,心随颅动,飞转三百丈。
《先天元炁》名字最大气,内容却最空洞,通篇都在描述一种玄而又玄的“元气”,如何感应、如何捕捉、如何炼化,语焉不详,更象某种哲学臆想。
这些秘籍,看似像模象样,甚至给出了入门口诀和简易步骤,仿佛真是那么回事,足以唬住一些病急乱投医的修士。
在旁人看来,或许真以为是某些冷僻、低劣但勉强能练的下下品法术。
然而,在张顺义切换回自身视角,并暗中呼唤“统子哥”重复口诀的瞬间,眼前浮现的灰白色光幕,却无情地揭穿了这些玩意儿的真面目:
‘技能:《通神法禁》(灵染庐舍功)’
‘拜此法,入吾门’
‘技能:《飞禽调火诀》(火罗阴傀)’
‘换血植皮,化人为妖,暗生禁制’
‘技能:《飞首法》(髑髅法炼)’
‘练血壮骨,弃身存颅,终得自在’
‘技能:《先天元炁》(培元炼身丹解)’
‘人丹之法,自炼成丹,养气培元’
看着光幕上那一连串触目惊心的真实名称和效果描述,张顺义面具下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果然如此!
这些看似“正常”的秘籍,不过是包裹着糖衣的致命毒药,专门坑骗那些走投无路又渴望力量的修士。
张顺义目光在那堆粗制滥造的秘籍上扫过,最终落回那本号称《先天元炁》的破旧皮卷上。
虽然“统子哥”已揭穿其本质不过是一本人丹法改的《培元炼身丹解》,但他心中却另有一番计较。
错误的路,有时比平坦的正道更能令人警醒。
知晓这些自寻死路的的行气法门、丹方,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见识的积累,能让他更清淅地辨别真正功法的区别,避免未来修行中可能遇到的类似陷阱。
一枚符钱,给统子哥买份反面教材精讲,对他而言,并非是浪费。
心意既定,他便暗中操控阿二。
只见阿二灵动地伸出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符钱,递到摊主身前。
同时,另一只骨爪拿起《飞禽调火诀》《先天元炁》《飞首法》三本‘功法’,与符钱放在一处。
那一直看似假寐的干瘦摊主,突然微微睁开了双眼,眼皮掀开一条极细的缝隙,露出里面浑浊的眼珠。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符钱,仿佛无需上手便能评估出符钱的成色。
接着,他的视线又在那三本‘秘籍’上停留了一瞬,那三本破书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书页泛黄,边缘磨损,显然是被翻阅过无数次。
摊主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咕哝,听起来象是在自言自语。
紧接着,他随手从书堆里抽出一本《干真人符录六讲》,这本‘秘籍’与其他三本相比,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摊主的动作如疾风般迅速,又似流云般娴熟,以一种超乎衰老形体的速度将这本书塞入那三本‘秘籍’之中。
紧接着,摊主伸出那枯瘦如鸡爪的手指,快速掐了一个简单的解封法诀。
这个法诀看起来并不复杂,但他的动作却异常流畅,显然是经过长时间的练习。
随着他的手指虚点一下,空气中似乎有某种极细微的束缚感悄然散去,仿佛一层看不见的屏障被打破了。
摊主做完这一切后,便不再理会,他从屁股底下抽出一张脏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油纸,合著几本书草草一卷,将那卷着秘籍的油纸强塞到阿二怀里,整个过程显得有些粗暴。
阿二有些不知所措地接过那卷‘秘籍’包,摊主却已经重新闭上了眼睛,继续他的闭目养神,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得到张顺义指示的阿二,拿着那卷油纸包着的‘秘籍’,沉默地转身,路过张顺义也不停留,径直走向西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