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泥螺巷的路上,午后的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细长。
脱离了杂务殿那令人压抑的阴冷,乔山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话也多了起来,语气中带着一种劫后馀生般的兴奋,以及对未来的些许憧憬。
“张道友啊,你真的难以想象,这十几年来,我乔山究竟是如何熬过来的啊!”
乔山一边说着,一边狠狠地踢开脚边的一颗小石子,仿佛那石子就是他这十几年来所遭受的苦难一般。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感慨和无奈。
遥想当年,乔山刚刚踏入师门的时候,可谓是一窍不通,什么都不会。
因此,他只能去做那些最苦最累的活儿。每天清晨,当天空还未泛起鱼肚白的时候,他就得早早地爬起来,去打扫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山门石阶。
那石阶又高又陡,山风呼啸而过,尤如刀子一般刮在他的脸上,让人感到刺骨的寒冷。
然而,这还仅仅只是个开始。
没过多久,乔山又被打发去清理兽圈。
那些畜生们可真是让人头疼啊!不仅味道刺鼻难闻,而且稍有不慎,就会被它们狠狠地踹上一脚。
一旦被踹中,乔山就得躺在地上半天都起不来,那滋味儿,可真是苦不堪言啊!
他忍不住又开始抱怨起自己所修习的“辛金剑气法”来。
“这‘辛金剑气法’虽然比‘五鬼搬运咒’和‘三阴食气诀’的威力要大一些,但也实在是太难修炼了!”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好不容易积攒了一些贡献,换来了一些资源去修炼这‘辛金剑气法’,本来还指望能够有所成就呢,谁知道这竟然是个无底洞!想要修炼这门功法,就必须不断地吸纳五金金气,金银铜铁锡,哪一样不需要花钱去买?”
“而且,我买不起纯净的铁精,也只能去买那些普通的凡铁凡铜,然后再自己进行淬炼和提纯。可这效率实在是太低了,简直让人感到绝望!而且,吸纳进去的那些驳杂金气,还得用胃土来滋养,使其转化为煞气,再返回到肺腑之中去炼制剑气。”
“可这过程稍有不慎,就会伤到肺和胃,伤药和调养更是大大笔钱……”说到这里,他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胸口,似乎还能感觉到当时的痛苦。
“要不然的话,就只能依靠这‘辛金剑气法’炼制的五金剑气,拿去给师兄们提炼铁精和金精。这样虽然能赚到不少钱,但可惜的是,这些提炼出来的铁精和金精杂质太多,对五金剑气的伤害最大。要是提炼得太多了,修为甚至还会出现倒退的情况!”
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不断的修炼,乔山的修为终于有了一些起色,能够稍微拿得出手了。
然而,他并没有因此而改变自己的做事方式。
相反,他依旧坚持着自己的原则,继续做着那些看似微不足道、费力不讨好的工作。
他开始给那些外门的师兄们跑腿送信,虽然这并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任务,但却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此外,他还会代替别人站岗巡逻,这同样是一件既耗时又无趣的事情。
而且,这些工作不仅没有什么实际的好处,还很容易得罪人。
乔山心里很清楚,为什么他总是被安排去做这些事情。
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他不愿意象其他一些人那样,为了一点点资源就不择手段地去拼命、去钻营,甚至不惜使用一些不正当的手段。
他始终坚守着自己的底线和原则,不愿意随波逐流。
乔山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无奈和坚持,仿佛在告诉张顺义,他虽然知道这样做可能会让自己吃点亏,但他并不后悔。
因为他相信,只有坚持自己的原则,才能真正走得长远。
然而如此一来,时间就愈发紧张了。
既要修炼,又要完成杂役任务,实在是让人难以兼顾啊!
眼看着月底的任务即将无法完成,无奈之下,也只能咬着牙去坊市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淘换到一些最便宜的二手符器来抵扣任务了。
要知道,宗门的实物抵扣的奖励仅仅只有区区五十两灵砂而已。
可坊市里那些能用来抵扣符器,价格却高达一枚符钱零六十几两灵砂!
一年到头辛辛苦苦地劳作,有时候仅仅一次抵扣,就可能把一整年的额外收益全都搭进去了,这岂不是等于白忙活一场?
他看向张顺义,脸上露出一丝苦涩:
“说实话,若不是顶着禾山宗弟子这名头,哪怕只是个杂役,在近仙城办事、行走总能多得几分方便,有些隐形的好处,我早就……早就靠之前攒的那几个符钱和灵砂,去凡俗地界做个土财主算了,何苦在这修真底层苦苦挣扎,看不到半点希望。”
随即,他话锋一转,脸上阴霾尽扫,重新变得明亮起来。
用力拍了拍张顺义的骼膊:“但现在不一样了!遇上顺义兄你,真是我乔山时来运转!”
“虽说每日祭炼这两次法器也颇耗心神时间,但比起以前那些破事,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至少不用再去碰那些脏臭、看人脸色,更不用冒着伤及根基的风险去强行提炼灵铁矿了!安安稳稳,就有进项,这日子,总算有点盼头了!”
他的笑容真诚而热烈,那是一种在漫长黑暗隧道中终于看到前方微光的人所发出的由衷喜悦。
张顺义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他能感受到乔山话语中那十几年积压的辛酸与无奈,也更能体会到如今这合作对乔山而言意味着什么。
那不仅仅是几枚符钱的收益,更是一种摆脱泥潭、重握自身命运的可能。
他看着乔山因为兴奋而略显红润的脸庞,又想起自己空荡荡的丹田。
在这条残酷的修真之路上,他们依旧只是两个在底层艰难求存的小人物。
但,至少此刻,脚下的路,似乎不再那么冰冷刺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