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天光微亮,临山县城还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雾气中
孙宅门前却已忙碌起来。
张顺义面色仍有些苍白,几日激战的损耗的精力并非一夜就能恢复。
他看了一眼那具仍需仰仗的滑竿,并未逞强,默然坐了上去。
阿大与阿三这两具骷髅兵一前一后,稳稳抬起竹杆,它们的骨脚踏在青石板上,发出规律而轻微的“咔嗒”声,引得孙家几个早起的仆役远远窥视,既好奇又惧怕。
乔山已收拾利落,翻身骑上那头健壮青驴,驴背上驮着鼓鼓囊囊的行囊,里面是孙家准备的充足干粮、清水以及一些普通的伤药补给。
一辆普通的马车也已套好,中年车夫在车前静坐安抚马匹,那三个少年挤在车厢里,通过帘缝紧张又兴奋地打量着外面的一切。
队伍在孙家老者的再三道谢声中,缓缓驶出了临山县城,重新投入莽莽苍山的气息之中。
离了官道,山路渐崎。
张顺义坐在微微晃动的滑竿上,闭目养神,实则神识内敛,缓缓默念《清静经》进入入定状态,修复着精神的疲惫。
乔山则策驴走在前面,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一手习惯性地按在腰间短刀上,保持着警剔。
在漫漫旅途中,众人稍作歇息。
乔山站在马车旁,心中突然想起曾经与张顺义吹嘘过的落霞谷景色。
那落霞谷的美景,他也是听别人对他描述的,之前遇到的事务繁多,更是收获不少麻烦,倒是忘了此事。
于是,乔山迈步走向马车,目光落在那三个少年身上。
他的声音虽然平淡,却似乎蕴含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威严。
“落霞谷在何处方位?”
乔山直截了当地问道,没有丝毫的拐弯抹角。
听到乔山的问话,那三个少年中的老大明显有些紧张。
他连忙站起身来,躬敬地回答道:
“回仙师话,落霞谷在西边,距离临山县城并不算太远。”
乔山微微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的目光依旧落在那三个少年身上,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情况可紧急?你们需何时抵达?”
乔山再问。
少年摇摇头:
“家里只是让我们去投奔叔父,道童试还早,目前并无特定时限,只嘱咐路上安全为上。”
乔山闻言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既无时限,便可稍微绕行,他心中已有计较。
再次上路后,队伍便略微调整了方向,朝着西边落霞谷行去。
当张顺义一行人终于抵达落霞谷时,时间恰好是傍晚时分。
远远望去,只见两侧山峦起伏,宛如巨龙盘踞,气势磅礴。
而山谷之中,植被茂密,一片郁郁葱葱,仿佛是大自然用绿色颜料精心描绘而成的画卷。
一条清澈的溪流在山谷中潺潺流淌,溪水清澈见底,宛如银带一般。
它时而奔腾而下,溅起晶莹的水花;时而缓缓流淌,发出清脆的声响,宛如天籁之音。
就在这时,夕阳西下,金红色的馀晖如同一匹华丽的绸缎,毫无保留地倾洒进山谷。将每一片树叶、每一块岩石、而那溪流中的每一朵浪花,也都在馀晖的照耀下跳跃着,闪铄着金色的光芒,宛如夜空中的繁星。
流光溢彩,静谧而壮丽,美得几乎令人窒息。
更有灵气组成的淡淡薄雾吹拂而过,让人心旷神怡。
就连心事重重的张顺义,也不禁被这美景所吸引,忍不住睁开眼睛,多欣赏了几眼这天地造化的瑰丽。
而那三个少年更是看得呆了,他们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眼前的美景,仿佛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在这一刻,他们暂时忘却了离家的愁绪和对前路的恐惧,完全沉浸在这美丽的景色之中。
欣赏过美景,队伍并未停留,趁着天未黑透,继续赶路。
回程的路显得平静了许多。
驴蹄嘚嘚,车轮辘辘,骷髅的脚步咔嗒,交织成一段单调的旅途韵律。
乔山策驴靠近张顺义的滑竿,看似随意地从怀中取出那枚得自虎妖洞穴的圆形玉佩。
玉佩质地温润,颜色深沉,上面雕刻着复杂而古朴的纹路,中心似乎有一点极细微的暗红,如同凝固的血滴。
“张道友!”
乔山压低声音,将玉佩递了过去。
“这一路上,我一直在尝试破解这东西。”
张顺义接过玉佩,触手微凉,却能感受到内部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能量波动。
“此物不凡”
乔山继续低声道。
“原本至少是上品符器的胚子,内部还设有极其厉害的禁制,专门隔绝外人神识灵力,若非原主,极难驱动。”
“可惜,年代太过久远,又许久没有得到灵力蕴养,品阶已然跌落,如今勉强只能算是一件下品符器,而且内部的符文数组缺损了大半,威能十不存一。”
张顺义摩挲着玉佩,静静听着。
“如今它剩下的作用,倒也实用。”
乔山嘴角似乎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
“它能给阴魂鬼物之属附加一层保护,足以让它们短暂隔绝普通日月光华的灼伤。”
“此外,似乎还附带了些微滋养、培育阴魂的效用。对于修炼相关术法,或是驱使阴魂类仆从的人来说,算得上是一件用途独特的好宝贝。”
他顿了顿,评估道:“若是拿回近仙城坊市出手,七八枚符钱应当不难。若是运气好,能遇到识货又急需此物的买主,便是开出十七八枚符钱的价格,也未必没有可能。”
正说话间,忽然——
道旁茂密的树丛深处,传来一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却清淅可辨的痛苦呻吟声!
那声音极其痛苦,仿佛承受着巨大的折磨,又带着一种濒死的虚弱,瞬间打破了山道的宁静,也打断了乔山对玉佩价值的评估。
所有人的动作都是一顿。
阿大阿三停下脚步,放下滑竿稳住,抽出骨锤警戒。
乔山瞬间收声,眼神骤然锐利如鹰隼,猛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手已按上了腰间的刀柄。
马车里的三个少年也听到了动静,吓得大气不敢出,挤作一团。
张顺义握着那枚尚带馀温的玉佩,目光也投向了那片微微晃动的、深不见底的树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