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来得快。
去得,也快。
当那,被积蓄了数日之久的狂暴的河水以一种摧枯拉朽般的姿态席卷了整个狭长的河谷之后。
便又如同一个完成了使命的远古巨兽。
缓缓地退回了它那早已干涸了数百年的古老的河道之中。
只留下一片狼借。
一片死寂的如同世界末日般的狼借。
半个时辰后。
当于谦带领着早已,看得目定口呆亡魂皆冒的大明新军。
重新回到那刚刚才经历过一场“神罚”的河谷之中的时候。
所有的人都被眼前那堪比修罗地狱一般的,恐怖景象给彻底震傻了!
没了。
什么都没了。
那黑压压的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瓦剌铁骑。
那气势汹汹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踏平的死亡洪流。
那充满了嗜血和疯狂的震天的咆哮。
全都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泥泞的沼泽。
沼泽之上到处都是人和马的,尸体。
他们以一种极其诡异和扭曲的姿态层层叠叠地堆积在一起。
有的被巨大的洪水活活地冲断了脖子和四肢。
有的被卷入水底的巨石砸碎了脑袋那红的白的脑浆和黑色的泥浆混合在一起看起来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更多的则是,在那冰冷的绝望的洪水之中被活活地淹死的。
他们至死都保持着那张大了嘴巴想要,呼吸却只能徒劳地灌进一口口,冰冷泥水的绝望的表情。
整个河谷都被这些,残缺不全的尸体和破碎的兵器给彻底填满了。
那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泥土的腥味混合在一起。
形成了一种独属于死亡的味道。
而在这片,死寂的尸山血海之中。
还零星地夹杂着一些幸存者的微弱的哀嚎。
“救……救命……”
“水……给我水……”
他们大多都断了骼膊或者断了腿。
一个个都象离了水的鱼在那,冰冷的泥泞之中徒劳地挣扎着呻吟着。
等待着那,迟早会降临的死亡。
这已经不是一场“战争”了。
这分明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天灾”!
一场由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定国公府书房之内那个看似,行将就木的枯瘦老人。
亲手,为这数十万不可一世的草原雄鹰。
所精心准备的一场毁天灭地的“人祸”!
“呕……”
一个年轻的第一次上战场的明军新兵。
在看到眼前这堪比人间地狱般的恐怖景象之后。
再也抑制不住胃里那翻江倒海的,恶心感。
跑到一边,剧烈地干呕了起来。
而他身边。
那些同样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惨烈画面的,年轻士兵们。
也一个个全都是脸色煞白两股战战。
他们虽然打赢了。
但他们却没有,半分的喜悦。
只有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对战争的恐惧。
和对那个一手导演了这场“神罚”的,幕后黑手的无尽的敬畏!
太……太恐怖了!
他们终于明白了。
终于知道自己那位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总指挥于谦大人。
和那位,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太傅思汗。
到底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跟这样的人当队友那自然是安全感爆棚!
可要是,跟这样的人当敌人那简直就是一场连,做噩梦都不敢想的灾难!
而在这片,死寂的尸山血海的最中央。
一处地势相对较高的小小的高地之上。
瓦剌大汗也先正失魂落魄地,瘫坐在那冰冷的泥泞之中。
他的身上早已没了,半点的草原霸主的威风。
他那华丽的,黄金铠甲早已不知被冲到了哪里。
他那像征着无上权力的黄金弯刀也断成了两截。
他披头散发满身污泥看起来比一个最落魄的乞丐还要狼狈。
在他的身边。
只稀稀拉拉地站着,不到三百名同样是浑身浴血狼狈不堪的怯薛亲卫。
他们是在刚才那场毁天-灭地的“神罚”之中唯一幸存下来的幸运儿。
是他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组成了一道人墙。
才勉强将他们的大汗从那滔天的洪水之中给拼死救了出来。
也先缓缓地抬起头。
他那双本该是如同鹰隼一般锐利的眼睛里。
此刻只剩下了一片死灰般的空洞和麻木。
他看着远处那一望无际的尸山血海。
看着那些曾经跟着他南征北战战无不胜的勇士们的冰冷的尸体。
他知道。
自己完了。
彻底完了。
他那,好不容易才创建起来的庞大的,草原霸权。
就在刚才那一场莫明其妙的滔天洪水之中。
被彻底地冲垮了。
一去不复返了。
“呵呵……”
“哈哈哈哈……”
他突然神经质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自嘲。
“妖术,这就是南人的妖术吗?”
他喃喃自语。
如同一个彻底疯了的傻子。
就在也先那充满了绝望的笑声,在,这片死寂的河谷之上缓缓回荡的时候。
山坡之上。
那一直静立不动的黑色的钢铁洪流。
终于动了。
数万名身穿,玄铁重甲手持着雪亮的长枪和利刃的大明新军。
迈着沉重的却又充满了无尽的压迫感的步伐。
从高处缓缓地逼近。
他们已经不需要再战斗了。
他们只是来,接收这场伟大的胜利的最后的果实。
河谷之内。
那些侥幸存活下来的早已被吓破了胆的瓦剌士兵们。
看着那如同天神下凡一般从天而降的黑色的钢铁洪流。
他们连反抗的勇气都提不起来了。
“铛啷!”
“铛啷!”
“铛啷!”
一阵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密集地响起。
他们,扔掉了手中那早已没有任何意义的武器。
然后,“噗通”一声。
齐刷刷地,跪在了那冰冷的泥泞的血泊之中。
将他们那曾经无比高傲的,头颅。
深深地埋了下去。
彻底地投降了。
“我们赢了?”一个明军士兵看着眼前这堪称魔幻的一幕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