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北镇抚司诏狱。
这里是整个大明朝最让人闻风丧胆的地方。
没有之一。
据说只要是活着被抬进这里的人。
无论是谁无论他骨头有多硬。
不出三天,都得变成一滩会说话的烂肉。
而此刻。
曾经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皇帝都要看他脸色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振。
就这么象一条死狗一样被扔在了诏狱最深处那间最潮湿也最阴暗的水牢里。
冰冷的散发着恶臭的污水,淹没到他的胸口。
墙壁上挂着各种让人看一眼就会做噩-梦的奇形怪状的刑具。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和挥之不去的,绝望的气息。
然而王振却并没有,象其他人一样哭喊或者求饶。
他只是静静地靠在那冰冷的长满了青笞的墙壁上。
那张,早已没了半点血色的脸上竟然还带着一丝诡异的冷静。
甚至是一丝丝的不甘和期盼?
他还没有输!
他告诉自己他还没有输!
没错那个叫思汗的老不死的东西是厉害。
天上的那个“照妖镜”也确实把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可那又怎么样?
他王振经营了数十年党羽早已遍布朝野!
从内阁六部到地方督抚再到京营卫所!
到处都有他的人!
他就不信!
那个老东西他敢,把所有人都杀光吗?!
只要,他的那些“干儿子”、“干孙子”们还在外面。
只要他们还能调动一兵一卒!
只要陛下对他们还存有一丝丝的“旧情”。
那他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他就还有从这座人间地狱里爬出去的希望!
他坚信自己的那些“党羽”一定会想办法来救自己的,一定会的!
他确实,没有想错。
他的那些“党羽”的确正在想尽一切办法“救”他。
只不过,迎接他们的不是通往胜利的曙光而是来自地狱的锁链。
定国公府书房。
思汗,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仿佛随时都能睡过去的模样。
他靠在太师椅上手里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参茶。
听着跪在他面前的那个新上任的,东厂提督太监曹义的汇报。
“以上,便是昨夜王山等人图谋兵变的所有细节。”
曹义的声音很年轻却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阴冷和躬敬。
他原本只是御马监里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
因为无意中得罪了王振的一个干孙子被百般叼难差点被活活打死。
是思汗在他最绝望的时候救了他。
并且给了他一个,他做梦都不敢想的机会。
——让他坐上了,东厂提督这个足以让任何一个太监都为之疯狂的宝座!
所以他对思汗只有最纯粹的也是最狂热的忠诚!
思汗,就是他的天!
就是他的神!
“恩。”
思汗听完只是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仿佛昨夜那场足以颠复整个京城的兵变在他听来就跟听了一段无关紧要的评书一样平淡。
他缓缓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折子。
随手扔在了曹义的面前。
“这是老夫昨夜,连夜给你拟的一份名单。”
曹义,受宠若惊地双手接过了那份折子。
他只是打开看了一眼。
“嘶——!”
他瞬间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那份看似普普通通的折子之上。
密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上百个,名字!
从内阁的大学士到六部的侍郎。
从五军都督府的都督到十二卫所的指挥使。
甚至还包括了几个平日里看起来跟王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清流御史!
而每一个名字的后面都清清楚楚地标注了他与王振在何时何地有过什么样的金钱往来或者,权力交易!
其详尽程度简直,比他们东厂自己的秘密文档还要恐怖!
曹义只感觉自己手里捧着的不是一份名单。
而是一本足以让整个大明朝堂都发生一场十二级大地震的“生死簿”!
“这……老师……这……”
他看着思汗声音都有些发抖。
他想问您……您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秘密的?
可他不敢。
思汗也没有给他提问的机会。
他只是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用一种不带一丝感情的冰冷的仿佛在吩咐下人去清扫庭院垃圾般的语气说道。
“按名单抓人。”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森然的血腥气。
“一个不留。”
“那如果有人反抗呢?”曹义下意识地问道。
思汗的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抹残忍的冷笑。
“格杀勿论。”
“是!”
曹义浑身一个激灵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然后便如同一条得到了主人命令的,最凶狠的猎犬!
揣着那份足以让整个京城都为之,颤斗的“生死簿”。
转身消失在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那一夜。
京城血雨腥风!
东厂这个曾经在王振手中,作威作福荼毒忠良的帝国最锋利的暴力机器。
在它的新主人曹义的带领下。
第一次为思汗,为这位一手遮天的,百岁首辅。
露出了它那最狰狞也最恐怖的獠牙!
无数的东厂番子如同黑夜里索命的幽灵。
手持着绣春刀和镣铐。
踹开了一座又一座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官宦府邸的大门!
哭喊声!求饶声!咒骂声!兵刃碰撞声!
响彻了整个,寂静的京城的夜空!
没有任何的审判。
没有任何的辩解。
只要,是名-单上的人。
无论你官居几品无论你爵位多高。
等待你的只有两条路。
要么,老老实实地戴上镣铐被押入那人间地狱般的东厂大牢。
要么就地格杀人头落地!
血染红了京城那冰冷的青石板路。
也彻底浇灭了锦衣卫诏狱之内王振心中那点可怜的最后的翻盘的希望之火。
……
三日后午时。
当那扇隔绝了,人间光明的厚重铁门再一次“吱呀”一声被打开的时候。
王振缓缓地抬起了那颗早已麻木的头颅。
他看到几个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打开了他身上那沉重的镣铐。
然后像拖着一条死狗一样把他从那冰冷的恶臭的污水里拖了出去。
遍体鳞伤的王振被一路拖行着穿过了那一条条充满了血腥和哀嚎的阴暗的甬道。
最终当那刺眼的久违的阳光再次照射在他脸上的时候。
他已经站在了午门之外。
那片曾经给予他无上荣光此刻却只带给他无尽屈辱的广场之上。
他缓缓地抬起头。
看着京城那蔚蓝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天空。
他知道。
自己彻底完了。
“时辰已到带人犯王振!”一个太监尖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