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之上,那场发生在一百五十七年前的洪武朝殿试,依旧在缓缓地回放着。
但在正统朝的金銮殿内却已经没有人再有心思去关注了。
因为一个更加现实也更加迫在眉睫的麻烦,已经找上了门。
就在思汗用雷霆手段清洗了王振及其党羽,初步稳定了朝堂秩序之后。
北方的瓦剌派来了使臣。
鸿胪寺的官员,领着一个身材高大满脸横肉穿着一身皮袄,神情倨傲的瓦剌使臣,走进了金銮殿。
这使臣一进来那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就肆无忌惮地在整个大殿之内,来回扫视。
他的目光扫过龙椅上那个脸色苍白,眼神躲闪的青年皇帝。
扫过阶下两旁,那些神情各异但大多敢怒不敢言的文武百官。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站在百官之首,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一般的枯瘦老头的身上。
眼神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轻篾和一丝丝的困惑。
这就是大明朝现在说了算的人?
一个行将就木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老家伙?
他咧开嘴露出了一口被奶茶和劣酒染得焦黄的牙齿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嗤笑。
然后他对着龙椅上的朱祁镇用一种极其生硬,且带着浓浓草原口音的汉话,不阴不阳地开口了。
“瓦剌使臣巴图奉我家大汗之命前来问候大明皇帝。”
他说着是“问候”。
可那副居高临下的姿态那嚣张跋扈的语气,哪里有半分使臣的样子?
分明就是来下战书的!
按照规矩外臣觐见当行跪拜之礼。
可这个叫巴图的家伙只是象征性地,懒洋洋地拱了拱手,连腰都懒得弯一下。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挑衅了!
整个金銮殿所有官员的脸上都露出了愤怒的神色。
想当年,太宗成祖皇帝在位时,北方的鞑子,听到“大明”这两个字,哪个不是吓得闻风丧胆望风而逃?
何曾受过这等鸟气!
可现在他们愤怒却又无奈。
谁都知道如今的瓦剌在也先的带领下已经统一了草原各部兵强马壮实力空前。
而反观大明内有皇帝昏聩权阉乱政;外有武备松弛边防糜烂。
此消彼长之下人家还真就有嚣张的资本。
新上任的鸿胪寺卿是个没什么经验的年轻官员。
他看着这个嚣张的瓦剌使臣,气得是满脸通红,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他下意识地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龙椅之上的朱祁镇。
然而朱祁镇此刻却比他还慌。
这位年轻的皇帝,刚刚才经历了被老师当众打脸被天幕全球直播,被信任的太监背叛,被手下的大臣架空等一系列社会性死亡事件。
他的心理防线已经彻底崩溃了。
此刻面对着瓦剌使臣那充满了侵略性的目光,他竟然下意识地将自己的目光,也投向了那个站在百官之首仿佛已经睡着了的枯瘦的身影。
那一瞬间。
整个金銮殿,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一个人的身上—思汗。
仿佛他才是这座宫殿这个王朝,真正的主人。
感受到了这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一直闭目养神的思汗,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没有去看龙椅上的皇帝。
也没有去看周围的同僚。
他那双看似浑浊,实则锐利如刀的眼睛径直地,落在了那个身材高大,满脸倨傲的瓦剌使臣,巴图的身上。
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不发一言。
可巴图,却被他这平静的目光看得是心里直发毛。
他感觉,自己面对的仿佛不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而是一头沉睡了百年刚刚苏醒的洪荒巨兽!
那眼神太过平静,太过深邃,平静得让他感到了恐惧!
“你……”
巴图被他看得是浑身不自在,刚想开口说几句场面话来壮壮自己的胆气。
思汗却先他一步开口了。
他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的沙哑,那么的苍老,不带一丝烟火气。
“在我大明天朝的土地上,要学会说人话。”
嗯?
什么意思?
巴图愣住了,没反应过来。
不光是他就连在场的所有大明官员,也都愣住了。
思汗公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听不懂这个瓦剌使臣的汉话?
不可能啊!就在所有人都感到困惑不解的时候。
思汗,又缓缓地重复了一遍。
只不过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说在我大明金銮殿上要学会站直了,跪下了说人话!”
轰!
这句话,如同平地起惊雷!
所有人都明白了!
思汗公他不是在说语言!
他是在说规矩!他是在说尊卑!
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这个嚣张的瓦剌使臣:
这里是天朝上国!
是你们草原蛮夷,必须跪下来仰望的地方!
你一个区区的使臣也配站着跟我们说话?
你也配?霸道!无与伦比的霸道!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外交辞令了!
这是赤裸裸的来自天朝上国的降维打击!
巴图的脸,“唰”的一下就涨成了猪肝色!
他在草原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是大汗也先面前的红人!
何曾受过这等羞辱!
一股巨大的愤怒和屈辱,瞬间就冲昏了他的头脑!
他指着思汗,刚要用他那半生不熟的汉话,破口大骂。
“你个老”
然而,他的话只说出了三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因为,思汗已经不耐烦了。
这位百岁的老首辅,看都没看他一眼。
只是淡淡地,对着殿外的侍卫下达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遍体生寒的命令。
“不懂规矩的东西。”
“拖出去。”
他顿了顿,声音里充满了漠然和冰冷。
“掌嘴二十。”
“打到他学会说人话为止。”
“然后再让他回来重新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