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乌穆心神失守,被恐惧和难以置信淹没的瞬间——
慕容嫣然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起手式,没有蓄力许久的蕴酿。
仅仅是她握剑的右手手腕,极其自然而又迅捷无比地轻轻一抖。
嗡——!
下一刹那,一道淡蓝色的弧形剑气,骤然脱离剑身!
那剑气以一种完全超越了凡人肉眼捕捉极限的速度划破乌穆的脖颈!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又仿佛被压缩至一瞬。
乌穆脸上那极致的惊恐嘴唇、以及下意识想要后退的肢体动作,全都如同被冰封般彻底凝固了。
他甚至连瞳孔都来不及再次收缩。
那道淡蓝色的剑气,便已悄无声息地掠过了他的脖颈。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乌穆那颗布满惊骇表情的头颅,如同一个腐朽的瓜果般,“咕咚”一声掉落在地,还滚动了两下。
死得不能再死了。
随着乌穆的死亡,那片原本铺天盖地、嗡嗡作响的恐怖虫云,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力量内核和指令来源,猛地一滞!
失去了主人的操控,庞大的虫云瞬间变得混乱不堪,失去了所有攻击性。
绝大部分较为弱小的蛊虫,如同被投入烈火的飞蛾,身体发出轻微的“噗噗”声后,迅速自行溃散、消融,化为飞灰。
只剩下少数较为强壮或者灵智低下的蛊虫,如同无头苍蝇般,在原地茫然地打转盘旋了几下,便本能地朝着四面八方黑暗的角落仓皇逃窜而去。
弥漫在空气中的那股令人作呕的甜腥邪气和压抑感,也随之大幅度减弱。
慕容嫣然自始至终,看都没看乌穆那丑陋的尸体和滚落的头颅一眼,仿佛那只是不小心踩死了一只碍事的虫子。
她反手轻轻一送,“锵”的一声清响,灵剑精准无误地再次归入剑鞘之中。
动作行云流水,似乎没有丝毫波动。
紧接着,她淡漠的目光缓缓扫过地上那些依旧吓得魂不附体的林家众人。
随后,素手一扬!
一道散发着柔和碧绿光芒的“清心符”从她袖中飘出,悬浮于林府正堂上空。
灵符无风自燃,化作点点蕴含着生机与净化力量的碧绿光雨,温柔地洒落下来,笼罩了整个林府范围。
光雨所及之处,残留的邪气、蛊虫留下的微量毒素迅速被净化驱散。
那些被乌穆强行种下蛊虫、吓得半死的林家人,顿时觉得一股清凉舒适的气息透体而入,腹中那令人恐惧的蠕动感迅速消失,萎靡的精神也为之一振,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做完这一切,慕容嫣然毫不尤豫地转身,便要离去。
“等……等等!”
就在这时,林风逸见状,不知是从死亡的恐惧中缓过神来,还是被那清心符的效果提振了胆气,亦或是被慕容嫣然那绝美的身影和强大的力量再次冲昏了头脑,他竟然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莫名的勇气,跟跄着向前追了两步,大声喊道:
“是……是你吗?嫣然?!是……是你救了我们?!”
慕容嫣然脚步微微一顿,但却没有回头。
“奉命诛邪,并非为你林家。”
于她而言,只是完成了一件师尊交代的任务,随手清理了一件有毒的垃圾,顺便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功德。
与林家,多费一句口舌的必要都没有。
话音未落,她身形轻轻一晃,那道蓝色的身影便已消失在林家宅院那高高的马头墙之后,再也寻觅不到踪迹。
只留下满地狼借、一具无头尸体、和一群惊魂未定、面面相觑、仿佛刚从一场荒诞噩梦中醒来的林家人。
庭院中死寂了片刻。
看着慕容嫣然消失的方向,林风逸的心脏却不受控制地“扑通扑通”狂跳起来,越跳越快,几乎要撞破胸腔。
他的脸上甚至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极致的恐惧过后,一种强烈的、扭曲的占有欲和可笑的虚荣心,如同毒草般迅速在他心中滋生蔓延,迅速占据了他的大脑。
“逸……逸儿……”
林老爷在侍妾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走过来,老脸上依旧毫无血色,声音哆嗦着,充满了后怕和巨大的困惑。
“刚才那位……那位……真的……真的是嫣然侄女?”
林风逸猛地从自己的幻想中被拉回现实,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挺直了还在发软的双腿,整理了一下破烂肮脏的衣袍:
“没错!爹!就是她!慕容嫣然!绝对不会错!”
“可……可她……她为何还要来救我们?我们当初那样对她……”
林老爷想起当初慕容家蒙难时,自家是如何冷漠地闭门不见,如何急切地退婚。
老脸上不禁一阵火辣辣的,更是无法理解慕容嫣然以德报怨的行为。
林风逸闻言,脸上立刻露出一个自以为深情款款、洞察了一切的笑容说道:
“这还用问吗?爹!这难道还不够明显吗?当然是因为——她心里还有我啊!”
他越想越觉得合理,越说越是自信,甚至开始自我催眠:
“她定是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我回了江南,担心我的安危,怕我被那妖人所害,所以才不惜千里迢迢特意赶来的!她如今变得如此厉害,如此……如此美貌惊人,如同仙子下凡,却还对我这个曾经的未婚夫念念不忘!刚才那不过是女儿家的矜持和害羞罢了!对,定然是这样!她定然是放不下我!”
他完全忘记了刚才自己是如何吓得屁滚尿流、差点命丧蛊虫之口;也选择性忽略了慕容嫣然从出现到离开,那双冰冷的眼眸甚至没有在他身上真正停留超过一秒;更无视了那句冰冷彻骨的“奉命诛邪”。
他沉浸在自己编织的“旧情未了、佳人舍身救夫”的美梦之中,甚至开始兴奋地盘算着,如何利用这份自以为是的“旧情”,去攀上如今显然已一步登天、拥有莫测力量的慕容嫣然,以及她背后那富可敌国的万宝楼。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凭借这层关系,飞黄腾达,傲视群伦的未来。
殊不知,在慕容嫣然那已然踏入仙途、见识过更广阔天地的心中,他早已是无需在意的尘埃。
今日出手,只为遵从师命,斩断瘟疫源头,清理邪祟,与他们林家本身的存亡,毫无瓜葛。
他这番可笑至极、一厢情愿的自作多情,若是让慕容嫣然知道,恐怕连让她唇角泛起一丝讥诮的资格都没有,只会觉得聒噪且无聊。
仙凡之路,早已殊途。
云泥之别,岂是痴心妄想可以跨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