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
张令安苦笑了一阵。
“之后的情形跟这次的气血饮案差不多,相关的人被追责了一大批,真正犯事的,却跑得不见踪影,而我与孙道伟两人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可谓受尽折磨。
若非葛家老爷子倾力相助,不惜将葛家祖传的混元一气丹给我们服用,让我们的内力在短时间内得到极大提升,可以用来压制天龙蛊,我俩人几不能活命。”
张令安说着,眼中闪过一丝后怕,众人听了,义愤填膺的同时,又感到庆幸。
“那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宋岩亭好奇的问道。
其他人对此也很疑惑。
“不惜将这么多弟子派出来,制造瘟疫的假象,难道就只是为了给你们种天龙蛊?他为什么如此大费周章,是跟你们有什么恩怨在先?”
陈然也问道。
张令安摇了摇头:“我们与他并无恩怨,他之所以要这么做,是想以天龙蛊控制我们,为其做事。”
“做害人的事?”
“倒不是害人,是让我们给他治蛊毒。”
“治蛊毒?”
众人都惊讶了。
张令安点了点头。
“他专门下蛊的人,也有蛊毒要治?”
“他虽是专门下蛊之人,却也中了一种奇蛊,名为千针蛊,他拿之束手无策,才不惜大费周章,让我们帮他治。”
“千针蛊?”
听到这个名字,陈然吃了一惊。
众人不明所以,张令安也将目光转过来。
“怎么?小友听说过?”
陈然当然听说过,这不就是赵书媛身上的蛊毒吗?
不过,他一直以为这蛊毒是蛊神道的人下的,可现在听来,怎么蛊神道的人竟也中了这种蛊?
而且二十二三年前,不正是赵书媛中蛊的同一时间吗?
“对,孙道伟的外孙女身上也有千针蛊,而且还在这件事之前就患上了,他也来求助过我,只是我们一起探讨了许久,都没能找到解决办法,后来就发生了滇省的事,他之所以参与进来,也是正好在滇省查找给他外孙女治病的东西,想不到你竟然跟她也认识,那个小姑娘,现在还好吧?”
听了张令安的话,陈然点了点头:“她暂时还好,她身上的千针蛊虽然没有解除,但也得到了有效的控制。”
张令安闻言,放松下来,点头道:“千针蛊据传乃是先秦时期的奇蛊,要想控制,必须用到赤血灵鹿身上的鹿鸣石,想来小友应该已经见过了。”
陈然再次点头,心头纳罕,张令安说出来的辟邪石竟也是鹿鸣石。
看来鹿鸣石才是那种石头的真正名字。
鹿鸣石来源于赤血灵鹿?
赤血灵鹿之名,陈然还是第一次听说,难道就是自己在唐璃母亲身上感应到的那些小鹿?
“这些事,我都是后来才知道的,被种下天龙蛊的时候,虽然也已快年逾花甲,却是白活了许多年,很多事情都不甚明了。
因为千针蛊十分难解,那人又十分迫切,也许是由于孙道伟外孙女身上的蛊毒一直没能得到解决的缘故,知道我们一时半会儿解不了此蛊,就想以天龙蛊圈禁我们,好让我们专心为其想办法。
不过有葛家老爷子帮忙,他的目的最终并未达成。”
听了这话,众人恍然大悟。
对方果然是有特殊目的的。
只有陈然暗自惊讶,想不到这千针蛊竟不是来自蛊神道,还有别的来头。
停顿一会儿,张令安又说了起来。
“其实蛊神道之名,在滇省一直有传说,是一个巫医组织,虽然最早由一个土司家族创建,但名声并不算坏,因为滇省许多百姓都受过救助,只是传到后面,几乎销声匿迹了。
许多人只当做传说,并不以为真,直到那次,我们才知道,蛊神道并非存在于传说中。”
“舅公说蛊神道在传说中的名声并不算坏,但用天龙蛊控制弟子,还以天龙蛊挟持你们为他治病,分明是坏透了。”
宋冉是警察,出于职业素养,可谓是嫉恶如仇,听了张令安所言,觉得蛊神道简直是坏得脚底流脓。
“任何事务,发展到一定的时候,都难免变质,蛊神道曾经在滇省深受百姓爱戴,后面出现心术不正之人,渐渐失了民心,也就销声匿迹了。”
“准确的说,是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眼下看来,这个曾经销声匿迹的组织,大有卷土重来之势。”
宋岩亭的话,让众人都深以为然。
张令安也点了点头:“我与孙道伟的天龙蛊在葛家老爷子的帮助下,得到有效压制后,便各自回了家,之后没多久,我先是听说孙道伟找出了能控制千针蛊的药,但刚刚收到消息没多久,他就被人给害了。”
他说着,唏嘘的叹了口气。
孙家人死得离奇,但从张令安的语气听来,他显然是知晓内情的。
“被种下天龙蛊后,虽然能够用内力压制,但终究无法将其取出,稍有不慎,还是会受啃噬之苦,为了不让家人担心,加之蛊神道太过神秘,又一直隐藏在暗中,孙家一家惨死之事,让我担心知道蛊神道存在的人可能会被灭口,因此从未将此事向家人提起过。”
张令安从未明说自己为何生病,其实是怕家人受到伤害。
以他当时所掌握的权势和积累的各种人脉,花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找不到蛊神道的藏身之处,只能搜集到一些零星的线索,他怎么可能不害怕?
说着,他看向了长子张孟坚:“不过你母亲还是知道的,她毕竟跟我几十年,瞒不过她,不过也正是因为她知道,每天以内力助我压制天龙蛊,我才能坚持这么多年,不然以我一人之力,能撑到哪天还真不好说,只是苦了她”
张令安都八十岁的人了,谈起他的妻子,神色还有些悲怆,看来她妻子为了给他压制天龙蛊,应该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或许早早离世,也与此事有关。
张孟坚也跟着叹了口气,缅怀起了已经去世多年的老母。
很多人都不知道,其实他父亲虽然老早就宣称生病,但病情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得到了控制的。
只是在十年前,罗老太的儿子重伤垂死,命悬一线,求到了他父亲头上。
他父亲为了偿还罗老太夫妇曾经的人情,独自一人用了逆命神针为其救命。
之后他父亲的病情就突然恶化,他母亲为了稳住他父亲的病情,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之后没多久,就去世了。
当时的他,只知道母亲是为了救父亲而去世,不明白其中内情,现在想来,多半是因逆命神针对内力损耗极大,使得张令安体内的天龙蛊失控,她母亲才不得不出手。
听了张孟坚的猜测,张令安点了点头。
“就是这样,若我能一死了之,绝不会让你母亲受到半点伤害,可惜我死不了,那人不让我死,过去十年,他倒是没有再让我帮他解除千针蛊了,可却生出了别的念头,他想控制我,靠我们张家的财力和关系,来达成他的目的。
你母亲深知此事会造成多大的影响,所以宁愿失去生命,也要让我不受控制。”
听到这话,张孟坚脸上露出愤怒的表情。
此前不知道蛊神道的存在,还想不明白对方为何要来他家生乱,现在才知道,原来他们和蛊神道,早就有许多仇怨了。
“你母亲去世后,又安稳了十年,这十年来,天龙蛊一直被我压制,但我的身体也渐渐被拖垮,我以为我不问世事多年,他已经忘记我了,没想到竟然没有”
张令安说着,瞳孔微缩:“那名蛊神道弟子给罗家老太太施展的那种剧毒,分明是笃定了只有我家的逆命神针才能救人,而我张家,只我一人会施展逆命神针,只要救人,必然内力空虚,他便可控制天龙蛊趁虚而入!”
陈然眉尖一挑,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
他一直都以为那名蛊神道弟子下毒的对象是张令安,没想到竟是猜错了。
他的目标并非张令安,而是张令安身边的人。
或许根本就没有固定目标,除了罗老太,还有张孟坚,张云瑞,或者张家的其他人。
只要是能让张令安全力救治的人就行,因为他们的目的是损耗张令安的内力。
只要是关系近的,任何一个人中毒都能达成这个目的。
只不过最后是罗老太倒楣罢了。
“他的计划几乎天衣无缝,若我施展全力救人,必会落入他的圈套,好在陈小友也在现场,有陈小友相助,不仅阻止了蛊神道要害其他人的阴谋,还让我并没出多少力,就救回了罗家老太太。”
张令安说着,以感激的眼神看了陈然一眼。
听到这话,张孟坚父子不由吃了一惊。
他们知道陈然那天的功劳不小,但根本没想到这其中竟还有直接针对张令安的阴谋。
试想一下,若非陈然救了罗老太,他们家这位老爷子,只怕这会儿早被蛊神道控制。
想到他们每天面对的,并非和蔼可亲的亲人,而是个只有亲人外表,内里却跟他们有深仇大恨的贼子。
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深刻意识到陈然之功,两人再次对陈然表示感谢。
陈然也对张令安的话感到一阵后怕,试想以他跟蛊神道的恩怨,张老爷子若是被神蛊道人控制,只怕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他!
而以张家在蜀省的权势,他几乎没有任何应对的办法。
他妈的,还好我没听陆青竹的话先行对付王蛊,而是先来张家救了他们,不然,就算我揭露气血饮的阴谋,只怕不仅得不到张宋两家的支持,还可能立马就被灭口!
好在事情并没有往最坏的方向发展,陈然心头也一阵庆幸,摆了摆手,倒也没居功,只说对付蛊神道,本就是他分内之事。
“陈先生先前说我爷爷的病能治,既然天龙蛊就是病根,那陈先生可有应付天龙蛊的法子?”
话题总算又回到了最初。
得知张令安是受天龙蛊困扰,身体才一天不如一天,而天龙蛊的危害,远远不止对身体的损耗,所有人都很迫切想将天龙蛊取出。
面对众人希翼的目光,陈然点头,说有办法。
若是没帮陆青竹取天龙蛊,他或许还没把握,既然已经帮陆青竹取出来,当然有把握了。
众人大喜过望,连张令安也没想到,陈然竟说得如此轻松。
不待他们再问,陈然便说起了取出天龙蛊的步骤,先服下清净无根散,切断天龙蛊和神蛊道人的联系,再用假死之法,诱出天龙蛊。
“大家放心,同样的法子我已经在别人身上试过了,百分百没问题。”
看到众人一听说假死,都有些害怕,陈然给他们打了一剂强心针。
果然,得知陈然已经在别人身上试过,再没人担心了。
“如此,少不得又要劳烦陈先生了!”
张孟坚父子一左一右站着,朝陈然深深鞠了一躬,陈然急忙搀扶起他们,说没什么大不了的,接着看时间还早,决定当即就开始。
出于礼数,张孟坚原还想着等陈然吃过了饭再操作此事,一看陈然懂得急人之急,大喜过望,哪有说不的?
立马就让人准备。
其实也没什么需要准备的,一个单独的房间就行。
陈然先是给张令安服下清净无根散,接着等了一会儿,在张令安明显察觉到天龙蛊变得躁动不安,好象失去了某种束缚之后,陈然知道第一步已经完成了。
因没什么特殊的注意事项,他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让张孟坚和张云瑞父子进屋观摩。
这让两人大喜。
若只在外面等,不知道里面情况如何,难免担心,若能亲眼看到救治过程,自然要放心许多。
三人就位之后,陈然让老爷子服下一粒早就准备好的固本培元的药丸,便开始施针,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第二次操作可谓轻车熟路
“噗!”
就在陈然给张令安取天龙蛊的时候,东南亚某个不知名地区,一座创建在雨林的奇特宫殿中,一名正在打坐修炼的中年男子突然毫无征兆的吐出了一口血。
此人打坐之处是一棵大树底下,这大树也不知道生长多少年了,高不算高,却极为粗壮,以目观之,只怕十个大汉手牵手,都难以环抱。
满地的根茎盘根错节,几乎将宫殿的地面铺满。
然而更令人骇然的,是这些根茎有许多竟直接连接在打坐之人的身体之上。
就好象这人,跟这些根茎本就是一体。
吐出鲜血后,打坐之人睁开眼睛,眼中闪铄着浓浓的杀意。
“陈然小儿,罪该万死!”
这人就是蛊神道的魁首,神蛊道人。
上次附身王蛊,被陈然打败后,他元气大伤,正在疗养,然而就在刚才,他感觉到种入张令安体内二十年之久的天龙蛊突然与他断了联系!
这只天龙蛊在张令安体内二十年,对方都毫无办法,然而自从陈然出现后,不仅气血饮的秘密被揭露,这只天龙蛊也被断开联系。
想到陆青竹之前和陈然在一起,他哪还不明白,必是陈然干的!
他从那叛徒手上得到了清净无根散。
因为怒极,又有伤在身,才吐了一口血。
“师父,您怎么了?”
门外有弟子听到动静,急忙询问。
然而只是在门外询问,这间宫殿,无人敢进来。
神蛊道人深吸一口气,调整内力之后,朝门外喊道:“巫灵道的段之平想要王蛊舍利,将陈然身份信息传给他,告诉他此子身上就有我精心炼制的一颗,若他夺到,便是他的,要是将此子抓回,我再给他一颗。”
“是!”
门外传来答应的声音,接着脚步声响起,那人传讯去了。
弟子走后,神蛊道人看了看身上连接的树根,眼中闪过许多不甘,终又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