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
紫金雷电散尽,焦土之中,一道火红身影自废墟中缓缓站起。
原本华贵的衣袍在雷劫中变得褴缕焦黑,看起来却没有丝毫狼狈。
涂山鄞气息如山沉稳,似深渊深不可测,眼波流转间,多情眼眸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威严。
快半年没有见到云洛,他归心似箭,却又怕自己的形象不好,赶紧换上新的衣袍,轻轻一抖便穿在了身上。
末了,他还拿出一面镜子,好生端详自己有没有不得体的地方。
镜子里的男人有一张雌雄莫辨、仿佛被造物主精心雕刻的玉石般的完美面庞。
本就勾人摄魄的狐狸眼愈发深邃,微微上挑的弧度为他增添了一抹邪气的秾丽。
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身后蓬松的九条狐尾,在他身后孔雀开屏般绽放摇曳,优雅与魅惑浑然天成。
涂山鄞盯着镜子端详良久,换了好几个发型,最后还是选择用簪子简单半挽在脑后。
看着明显比以前顺滑的头发,他得意洋洋想:云洛看到了,一定会忍不住玩儿,然后就会帮他扎头发了。
那样他可以好几年都不换发型。
他拿出玉牌,打算先与云洛知会一声,但刚拿出来又想着还是直接回去找她,给她一个惊喜,又放了回去。
他意念微动,身影从几十里外的仙山回到部落。
然而刚一睁眼,他心中便狠狠一沉。
曾经宛如世外桃源的地方,竟变得焦黑一片,树木倾倒、花草凋零,这还是他认识的涂山吗?
“阿洛!”
意识到有人在自己渡劫期间搞破坏,他立刻朝着云洛曾经的树屋跑去。
可到了地方,那处已经空空如也,只有几个小妖在试图拯救被烧焦的草木。
他心提到嗓子眼,目光很快锁定人群中的阿玲。
“阿玲。”
阿玲抹着眼泪在救一株才开智的兰花,听到声音后立刻抬头。
“陛下,你可算出关了。”
本来克制的眼泪决堤般流下。
涂山鄞心中压了一块石头,抬手向她手中的兰花渡入一点修为。
原本奄奄一息的兰花转瞬长出嫩芽。
“发生了何事?”
阿玲感激地抹干眼泪。
“陛下,你跟我来吧。”
阿玲将他带到了涂山囚牢,涂山鄞刚下地牢,就看到涂山希利爪穿过雨笙胸膛的画面。
他低下头,差不多猜到了事情经过。
只是没想到,雨笙会是那个内鬼。
涂山希擦掉手上的血迹,冷漠地和他出了地牢。
两人到了妖医的院子,里面放满了伤患,大多都是被噬心炎烧伤的。
涂山鄞看着沉默不语的小姑,知道她很难受。
不止是亲近之人的背叛,更是自责自己识人不清,引狼入室。
涂山希帮着处理了一批伤者,离开院子时狠狠捶了一下石壁。
“姑姑……”
“你不必安慰我。”她道,“是我太轻信他人,所幸只是有人受伤,没有人因此丧命,只是……”
她看着涂山鄞,几次欲言又止。
涂山鄞心中忐忑,刚要追问,便看到方魁追着几人苦口婆心劝解。
“裴公子、沉公子,你们才苏醒,好好养伤好不好?”
“秦姑娘,你们别冲动,那地方去不得呀。”
“我们已经通知族中长老,你们再等等可好?”
裴砚清和沉栖尘不顾方魁劝解,脚步跟跄地往前走,细看脸色苍白憔瘁。
涂山鄞蹙眉,刚抬脚欲上前询问,眼尾就瞥到几人身后的方靓靓。
对比二人,她状态更糟糕,走路一瘸一拐,身上还缠了许多纱布,纱布下渗出斑斑血迹。
平日神采飞扬的女子,现在就象霜打的茄子。
他一下闪到几人面前,沉声道:“阿洛呢?”
方靓靓低下头,一脸歉咎。
“少主,是我失职,没有保护好云姑娘。”
“她被人追杀到了两界山,我击败雨笙后赶过去,发现她已经……”
方靓靓抬不起头:“她掉下了无尽深渊。”
她说完,等待着对方的责备,可最后只听到方魁他们惊慌的叫喊。
“陛下不可!”
“少主,不能去!”
“珩儿,你疯了吗?”
众人百般阻挠,可涂山鄞早就几个瞬移没了影。
等他们想起什么,转头发现裴砚清几人也没了踪影。
涂山希摇了摇头,只得闪身跟了过去。
……
冷,好冷。
云洛不知自己睡了多久,醒来时,身上复盖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她想起身,却发现身体僵硬得好象不是自己的,浑身血液好似都被冻住了。
靠着微弱的修为,她勉强掌控四肢,像僵尸一般以怪异的姿势站起来。
一个简单的动作,竟让她费尽全身力气。
身上的雪簌簌往下掉,她缓慢抬起自己的手,想要哈一口气取暖。
可当她呼出一口气后,出来的却不是热气,而是一颗颗细小的冰晶。
连带着那股气,也是冷的。
她僵硬地摸上自己的脸,手指没有触觉,但她却听到了宛如玉石碰撞的声音。
“呵……”
也不知是不是冻傻了,她竟笑出了声,觉得修仙真是神奇,身体都冻成石头了,她居然还活着。
这个发现让她更小心翼翼了,生怕动作一大,自己的身体就会想象倒地的积木一样散架。
脖颈的骨节发出吱呀声响,云洛终于艰难抬起头,看清自己所处的环境。
她竟在一片冰天雪地中,四周是望不到尽头的冰川,世界除了白,再找不到第二种颜色。
“冰川……”
她呢喃着,脑袋里似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破土而出。
但她太冷了,连脑子也冻住了,除了活下去这个念头,不能再进行任何复杂的思考。
她哆嗦着摸上脖颈间的项炼,微微注入灵力,一层浅红的灵力罩将她包裹。
可那灵力罩挡不住一丝寒冷,甚至连风也挡不住。
她又拿出一堆符录试图点燃,可发现,这里似乎太冷了,符录居然烧不起来。
一番尝试,除了把自己累得够呛,什么都没得到。
好在,她看到了涂山鄞给的那件披风。
她拿出来将它披在身上,这个简单的动作动用了太多关节,让她弯曲处的皮肤竟然绷紧裂开,露出里面被冻成红色冰晶的血肉。
她懒得管,象个僵尸将披风裹紧。
披风竟然隔绝了外面的寒风,虽然依旧冷,但勉强保住了最后一丝热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