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会客厅内。
满堂宾客落座。
郑天南稳坐主家位,主客位是两名老者,身着淡蓝色长袍,神色肃然。
“今日除夕,本不该惊扰诸位。我郑某在此给诸位赔礼了!”郑天南起身,双手扶着酒杯一饮而尽,并伸手示意满堂宾客坐定。
“这朱家与梅花狱勾结闹出不小动静,魔族也蠢蠢欲动。眼下正值年关,特邀诸位共商除魔大计!”
话音甫落,“报——。”
一名铠甲修士匆匆跑进大厅,单膝跪下,双手抱拳。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何事?”郑天南问道。
“禀城主,府外射来一支信箭,正中大门牌匾。”铠甲修士说着,将手中信箭举过头顶。
满堂目光“唰”地聚在那支箭上。
郑坤快步上前,从铠甲修士手里接过信箭,他起身时,眼角扫过主客位的蓝袍老者,两人的目光像雪片轻碰,又飞快分开。
“呈上来。”郑天南的声音比平时沉了半分。
郑天南展开信纸的动作很慢,指腹蹭过纸面的纹路,突然顿住。
白纸上没字,只画着朵白梅花,花瓣边洇着点暗红。
郑天南的呼吸漏了半拍,捏着信纸的手微微发颤,忙往郑坤手里塞:“你看看。
郑坤捏着信纸,嘴角勾起来,心却在砰砰跳:“这白梅令的反击来得真快。”
前脚刚让报童把“朱家通梅花狱”的话撒遍全城,后脚就用这朵“带血白梅”来堵嘴。
他把信纸往案上一铺,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飘到每个宾客耳里:“大家瞧瞧,梅花狱这是急了。”
“魔族杀了朱家,他们倒好,把箭头对准城主府。”他指尖点着那朵白梅,“这梅花狱怕是早己投了魔,丢了朱家这过河卒,暗的不行,要明着动手了?”
宾客里有人低低应和,有人悄悄往蓝袍老者那边瞟。郑天南顺着话头补了句:“照此说来,魔族杀朱家,是下了一步弃子灭口?”
“那倒未必。”郑坤故意把嗓门提高了些,“我猜他们是合作崩了盘,想着借刀杀人。”
信纸在宾客手里传着,像雪在飘。
最后落在左侧蓝袍老者面前,他没说话,指尖蘸了点茶水,轻轻蹭了蹭那抹暗红,再凑到鼻尖闻了闻。
“这不是血。”老者放下信纸,声音轻得像雪落,“是染坊的苏木红料,味里带点草木香。”
满堂的喧闹突然凝住,只有烛泪往下淌的声响,“嗒”地一声,砸在案上。
郑天南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是热的,咽下去却像吞了雪。他拍案起身:“岂有此理,这意思,是要给我城主府一点颜色瞧了?”
“传令下去,开启大阵封锁城门,苍蝇出城也得查三代。但凡来历不明者,通通拿下。”
右侧的蓝袍老者突然抬手,压下满厅的议论。他的目光扫过宾客,最后落在郑天南父子身上。
“今明两日,不宜动兵。”他指了指窗外,“除夕佳节,别扰了百姓。”
郑天南松了口气,刚要应声,老者又说:“但敌在暗,我们在明,总不能等着。”
他拿起那张画梅的纸,指尖轻轻弹了弹:“查,但要注意分寸。谁若搅了天才会,休怪我凌霄阁翻脸。”
堂下一片寂静,静得能听见房檐上簌簌而下的碎雪。而在角落里,一男子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嘴角勾着一抹笑。
随着两名凌霄阁老者离场,大厅内陆续有人离开,最后只剩下郑天南父子二人。
会议进行不到一刻钟,便草草收场。
郑天南揉了揉太阳穴,转身朝楼上走:“随我来,这除夕,怕是过不成了。”声音很轻,像烛火晃了晃。
城主府安静下来,雪又大了些,落在肩头,化得很快。而大门口的狗尾巴草,很快没了影。
“狗尾巴草?”醉心楼雅间内,玄音子放下水壶,他的眼睛突然亮了,嘴角也勾了起来。
“怎的突然就乐了?”慕红叶问道。
玄音子笑意更甚,茶盏里的茶凉了热,热了凉,始终未见他再喝一口:“因为熟人来了。”
门帘动了。
晋飞扬进门,手里拎着包炒栗子,捞起门帘的手停在空中:“剑叔快请进!”
“什么风把前辈吹到剑云城了?”玄音子起身迎着。慕红叶也赶紧站起来,朝玄音子身旁挪了挪:“剑叔!您何时来的,快请坐。”
剑初辰打量着雅间布置,没接二人的话:“嗯~挺会享受的嘛。不错不错!”
他说着将怀中裹着黑布的剑随意靠在桌边,顺手扯掉嘴里的狗尾巴草扔出窗外。
挑了挑眉:“喝茶多没劲?换酒!”
“那这炒栗子的甜,怕是也尝不出味儿了。”晋飞扬将手里的炒栗子扔给玄音子,冲着楼下喊道:“小二,来几坛老烧。再上几道下酒菜,要最好的。”
“小子,我这一来就换酒,你不会喝不痛快吧?”剑初辰打趣一问。
玄音子颔首:“前辈哪的话,这茶品着品着就没味儿了。但这酒就不同,越喝越香,还够味儿。”
晋飞扬挨着剑初辰坐下,刚把炒栗子往桌心推了推:“我去看了,看戏的人没上戏台,躲在暗处射了支信箭。”
正说着,楼梯口就传来“噔噔”的脚步声。
小二拎着两坛贴了红纸的老烧,胳膊上还搭着木托盘,盘里摆着酱牛肉、卤鸭舌,油亮亮的刚出锅,热气裹着香味往鼻尖钻。
“客官您瞧,这可是咱楼里最烈的老烧,埋了三年的陈酿,劲儿足着呢!”
小二把坛子往桌上一墩,又指着菜盘笑:“酱牛肉是今早现卤的,您用牙一撕就烂。鸭舌浸了一宿的香料,越嚼越有味。几位慢用,有事您喊我!”
说着还往剑初辰那边凑了凑,瞥见桌边裹黑布的剑,眼神亮了亮,又赶紧低下头退了出去。
坛子封泥一启,酒气“腾”地冒出来,辣中带着点粮食的焦香。
剑初辰捏着酒碗转了圈,抬头冲众人抬了抬下巴:“难得凑一块儿,先干一杯暖暖身子!”
慕红叶握着小巧的瓷杯,指尖蹭了蹭杯沿,轻声笑:“今日除夕,祝大家岁岁平安,诸事顺遂。”
话音落,她却轻轻晃了晃杯子:“就陪这一杯哈,老烧的香辣我品不来,还是炒栗子甜更对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