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晋秋的身影轻轻顿在空中。
远处矮坡下，灰瓦屋顶隐在杨树林里，烟囱飘出的炊烟细得像线，被风扯着往南走。
那是晋家村的方向。
他抬手摸了摸肩窝的梦狐，指尖蹭过毛茸茸的尾巴尖：“前方就是家了，要不要回去看看？”
“先不回吧。”没等梦狐搭话，他自己先摇了头，声音轻轻的。
“刚回去又要离开，不过徒增伤感。”
“别撸了！毛都快被你撸秃了！”梦狐猛地把尾巴往他后背藏，耳朵尖儿炸得像小绒球，顿了顿又小声嘟囔。
“小子，你真变了。去年在山洞里哭到肩膀发抖的样子，跟现在一点都不一样了。”
“哦？有吗？”晋秋扯了扯嘴角，没太当回事，抬脚往北，“我没觉得哪儿不一样。”
他们就这么走走停停，从极南的花海走到极北的凉意。
原先靠脚底板量路，预计得走一年，自从晋秋摸清了风的脾气，能跟着风的轨迹跳着走，三个月就站到了天武大陆的北部边境。
进了边陲小镇，六月的风还带着冰碴子似的凉。
南方此时该是水汽裹着花香，树叶绿得发亮，这儿却连清晨的风都透着冷，吹在脸上像刚从井里捞出来的冰棱轻触，让人忍不住缩脖子。
镇子的房子都是厚石头砌的，墙敦敦实实，不像南方的木楼那样飘着雕花。屋顶斜得厉害，像是怕被冬天的雪压塌。
街上的人裹着粗布厚衣，连扎羊角辫的小姑娘都套着小棉袄，袖口磨得发亮，和南方人穿的飘逸单衣比，像是两个季节的人。
镇外的山也是冷的。
南方的山藏着竹林和溪流，这儿的山光秃秃的，只有几棵松柏歪歪扭扭站在坡上，枝桠硬邦邦的，透着股不肯服软的劲儿。
河里的水泛着幽蓝，安安静静地淌，没有南方溪流的“哗啦啦”，连水声都透着寂寥。
晋秋掀开门帘进了家客栈，一股热气裹着肉香“呼”地扑过来。
掌柜的是个圆脸汉子，嗓门亮得像敲铜锣，把他们引到靠窗的桌子。
邻桌的盘子里堆着手抓羊肉，撒着翠绿的葱花和褐色的孜然，旁边摆着几个金黄的面饼，咬一口准能掉渣。
他们点的菜很快上来了。
一盘莜面栲栳栳，薄得透亮的莜面卷摆成蜂窝状，浇上卤汁——土豆丁、豆角段混着肉末，卤汁顺着莜面的纹路往下渗，香得人首咽口水。
还有一碗羊杂汤，汤面上飘着层辣椒油，把羊杂的膻味盖得严严实实，喝一口，滚烫的汤顺着喉咙往下走，肚子里一下子就暖透了。
晋秋夹起个莜面卷，咬下去筋道带劲，卤汁的咸香裹在嘴里。
这和南方菜不一样。
南方菜讲究鲜和嫩，连青菜都要摆得整整齐齐，这儿的菜带着股热乎的实在，像镇上人的脾气。
他抬头问梦狐：“你要不要来点，狐大仙？”
“哼，这些凡俗之物怎配入本仙的口？”梦狐翻了个白眼，尾巴翘得老高。
“本仙向来只食灵果仙露，那些蕴含天地灵气的珍奇灵物，才是我的心头好！这种充满烟火气的人间食物，实在难以下咽。”
话虽这么说，它的眼睛却偷偷瞟了眼羊杂汤，鼻子轻轻抽了两下。
那香味绕着鼻尖转，躲都躲不开。
可下一秒，它又故作高冷地扭过头，尾巴在空中轻轻一甩：“小子，你别再拿这些诱惑本大仙，赶紧吃完咱们好赶路。”
“不愧是大仙，格局就是不一般！”晋秋忍着笑，三两口扒完碗里的莜面，又冲掌柜喊，“再给我来两只烤羊腿，都要后腿！”
“你还吃？还走不走了？”狐狸尾巴“啪嗒啪嗒”敲打着晋秋的后脑勺，带着点小怒气。
“哎呀，小狐你别闹！”晋秋反手护住后脑勺，把刚烤好的羊腿仔细包好，放进储物戒，“这是路上的干粮！”
“来，掌柜的，这是两百下品灵石！”他摸出灵石递过去。
“哟，客官这是要走了吗？”掌柜的接过灵石，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
“嗯，多谢掌柜了！”
“得勒，客官您慢走，下回再来啊！”
刚走出客栈，晋秋就看到街道上的行人纷纷朝一个方向跑去，脚步匆匆，脸上还带着兴奋。
他顺手拽住一个中年男子，问道：“这位大哥，不知前方发生何事？”
“这位小哥刚来不久吧？”中年男子喘了口气，指了指前方，“今天是冰城三大宗门挑选弟子的入宗测试，进入宗门就有机会获得雪山深处探险名额！”
“雪山深处探险还需要名额？自己去不行吗？”晋秋不解地皱起眉。
“小哥有所不知，这雪山深处可不简单，据说是一处秘境。”男子边说边往前走，晋秋小跑跟上。
“外围早己被冰城几大宗门控制，想进去啊，只有成为宗门弟子！”
“这秘境有什么？”晋秋追问。
“听说里面有很多宝贝，什么兵器法宝还是其次，据说里面还有千年难见的冰心莲！”
“冰心莲吗？”晋秋停下脚步，喃喃自语。
这不就是他们要找的东西？
“小子，还愣着干嘛，咱们不就为了冰心莲而来？”梦狐在他肩窝里蹭了蹭，比他还急。
晋秋点点头，跟着人群来到测试场地。
这是小镇上专用的演武台，几乎每个小镇都有。
说是演武台，更像是一个混合型阵法。
建筑材料是特殊石材，周围布着防御性融合修复大阵，就算打坏了也能自己还原，防御阵还能隔绝内外，避免误伤围观的人。
“这类阵法倒是挺有意思的！”晋秋绕着台子走了半圈，忍不住感叹设计之人的智慧。
此刻演武台周边，己经聚了小镇西大家族的人，个个伸长脖子往台上看。负责监督测试的，是冰城三大宗门的代表：
天剑宗代表王宇，一身白衣，神色冷峻，目光扫过台下众人时，像在审视猎物；
五行宗代表李瑶，身着淡蓝色长裙，气质优雅，嘴角带着浅淡笑意，却隐隐透着不容小觑的威严；
天焱宗代表张昊，身材魁梧，肌肉贲张，脸上带着不羁的笑容，双手抱胸，一副谁都不服的样子。
测试还没开始，台下的年轻子弟们己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晋秋找了个靠前的位置站定，小声问梦狐：“这是几个宗门一起收徒么？”
梦狐趴在他耳边，声音压得很低：“小子，这测试对你可不怎么友好，要是测武脉，你肯定没戏！”
晋秋心里一沉，是啊，天武大陆对武脉决定天赋的看法早己根深蒂固。他这没觉醒武脉的，怕是连初选都过不了。
可冰心莲在秘境里，不进宗门就拿不到名额，他皱着眉问：“你说，这冰心莲除了秘境，其他地方还有吗？”
“有肯定会有的，但哪有秘境里的年份足、灵气纯？”梦狐眨了眨眼，露出一抹坏笑，“别担心，真要测武脉，本仙狐给你作个弊，保你能通过！”
晋秋一听，忍不住笑了：“这真的很合理啊，考我不会的，那就作个弊！”